“要把雇主当成亲爹一样供着。”电光石火间,谢相思脑中闪过这句话,还是每个字带银光熠熠生辉的那种,那字闪得她一个脑热,长刀脱手,人就飞着挡在了裴缓面前。
“噗”的一声长剑入肉,整个穿过她的左肩。
那剑太快,她还没等察觉到疼,耳畔就有热乎乎的气息一字一顿地说:“疼死老子了!”
穿过谢相思左肩膀的剑尖亦是刺中了裴缓,刺进他左胳膊半寸不到。
谢相思无语之际还有点儿想笑,肩膀上的剑骤然拔出,那股火辣辣的疼终于袭遍全身。她咬住牙根忍住想破口而出的呻吟,踉跄着向后继续护着裴缓。
她竭力闪开陈大帅的又一剑,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里,对面那条街终于有人发觉这里的异样,几个身形高大的侍卫飞奔着过来。她松了口气,浑身瘫软地往后倒,直接倒在裴缓的胸前。
裴缓接住她,眼神凌厉地盯着陈大帅,冷然道:“长成这个德行还敢叫‘大帅’,给本王砍死这个不要脸的!”
谢相思昏迷的最后,听见身后有些小的声音嘟囔着,贴着她耳边发出的:“幸亏没伤到脸,不然日后换装打扮起来该不好看了。”
与此同时,她头顶传来一声震天吼:“给本王砍死他!”
一直守在对面街的侍卫来得算及时,在谢相思昏迷之后扛起了对抗陈大帅的担子,几十号人勉强和陈大帅打了个平手后还被陈大帅逃了,就只抓到了被陈大帅拿来当枪使的王哥和他的几个手下。
裴家老宅的柴房里,裴缓受伤的胳膊已经被包扎好,把那身狐妖的装束去了,穿了一身和纱布同色的月白袍。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清清冷冷的素色衣服,可这时候只有穿白色配上纱布才不会显得颜色杂乱。
无论处境多么艰难,对装扮的精致追求永不能丢,这是裴缓对自己的底线。
“说吧,你们是怎么和那丧心病狂的陈大帅混在一起的?你们也知道,之前本王微服出巡,想体察民情的时候被你们天香阁扣押,还差点儿没了清白,这要是被陛下知道,别说你们一个小小的青楼,就连这整个久安镇都要被牵连。但是本王良善,不想动用皇家势力,只要你们坦诚相待,本王会给你们活命的机会的。”
王哥简直目瞪口呆,裴缓隐藏怀王的身份微服出巡是不假,可怀王爱换装天下皆知,一个趁机出去游玩被美化成这样,真的让人窒息。
可这话他不能说,只能不住地点头附和,随后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能说的都说了。
就是那陈大帅找上门,逼他们打头带路去裴家老宅。
一开始王哥是拒绝的,但当着他的面陈大帅一剑砍断大堂屋顶,十来个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从二楼的榻上滚到一楼的地上,断了好几条腿之后,他就从了。
“小的也是没有办法,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次。”王哥面上挤出讨好的笑,挤得一脸肥肉震颤,非常不忍直视。
裴缓移开眼,倒也言而有信,摆摆手让侍卫将他们几个放了:“下次天香阁再有什么好的主题会,记得差个人通知本王。”
王哥:“小的一定照办。”
其实裴缓也没指望从王哥这儿能问出什么来,退一步说,就算被抓的是陈大帅也没用。
他能花钱到解忧帮雇护卫保护自己,就能有人花钱到解忧帮雇杀手来刺杀自己。解忧帮的人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陈大帅咬死也不会说什么。
裴缓在脑海里过滤了一下最近在长安城得罪的人,发现实在太多,范围太大,遂放弃。
裴缓走出柴房的门,侍卫白照匆匆地走来,禀报:“王爷,谢护卫醒了。”
裴缓眼睛一亮,脚步加快,速度近乎小跑着往厢房而去。
前日谢相思昏在他身上,肩膀的伤口不住地往外渗血。白照找了盖州城内最好的大夫来,那花白胡子的老大夫看了谢相思的伤口后非常惊奇:“这伤放在平常人身上重得都可以致命,可这位姑娘的脉搏却依旧有力,心跳也如常……这,依老朽看,包扎一下按时上药,等醒来再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裴缓猜这大概和谢相思独特的体质有关。被送出府外,老大夫还在感叹着:“真是骨骼惊奇啊!”
昏睡了两日再醒来,谢相思眼皮微睁,估计连床边站的是谁都没看清,就哑着嗓子道:“好饿……”
裴缓吩咐道:“去熬碗粥端过来。”
白照应了一声出了门,裴缓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榻上这个有些虚弱的女人。
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睫毛不住地颤,却没力气睁开眼。虽说保护他不受伤害是她的职责,但当她像护着崽子的老母鸡一样扑过来,还挨了一剑之后,他心头的各种情绪还是忍不住翻江倒海地翻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