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吃了几顿牢饭,南星竟混吃等死地住出了几分习惯来。人活一世,最不缺的就是苟活的能力,曾经以为无论如何也熬不过去的悲苦,最后也都咬着牙硬挺了过来。说来说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非你选择一头磕死,不然又能怎样呢?
早已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约莫又到了饭点,外面的牢门响起一阵丁玲咣当,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迷迷糊糊之中,南星睁开眼,正诧异狱卒为何如此着急忙慌地跑来送饭,直到他看到一抹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逆光而立。
南星:“……”
这些天来,他不怕忍饥挨冻,不怕吃苦受难,甚至不怕死,却唯独害怕面对周祺煜。
眼下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自己闯的祸,南星实在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不想成为他的拖累,更不想害他受到牵连。
可是,当周祺煜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南星来不及震惊,也来不及内疚,满腔的委屈率先不争气地奔涌而出,冲垮了他连日来色厉内荏的坚强,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周祺煜此时的脸色,比被人插了一刀还要难看,周身凝着一股滔天怒意,仿佛随时都能刮起一阵毁天灭地的旋风。
得知南星出事后,他从千里之外的雍州,不眠不休地赶了回来,一路上不知跑死多少匹马,风尘仆仆来到了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陶洪恩见到他,就像见了鬼一样,双膝一软,险些五体投地。
“把枷锁给我卸了!”周祺煜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竟比数九寒天冷得更让人可怕。
“快……快!”陶洪恩屁滚尿流地指挥着牢头,“没听见王爷吩咐吗?还不快……快把郁大人的枷锁给卸了!”
作者有话说:
王爷终于来了,喜极而泣,哭。。。
第六十二章 叫板
刑部大牢当差的狱卒何曾见过自家大人哆嗦成这等鹌鹑样,一时间也慌了神,脚下一个趔趄,连滚带爬着去给南星开了锁,口中不断喃喃道:“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饶命……”
周祺煜沉着脸,径直走上前,二话不说先将身上的狐皮大氅褪了下来,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南星身上。
他身后的温良极有眼力见地对众人道:“王爷有些私事要和郁太医交代,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陶洪恩一众自然求之不得,感激地都快哭了,争先恐后地冲着庆亲王行了一礼,转身逃命似地鱼贯而出。
原本嘈杂的牢房,重新回归死一般的宁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两颗跳动的心。
南星这厢的委屈还没来得及发泄完,看到周祺煜一脸奔波的疲惫,又无药可救地心疼起来。
他抬起冻得发僵的手,用通红的手指抚上对方的脸,像是撒娇,又像是埋怨地说道:“雍州那么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祺煜覆住那只手,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我人一走,某人就闯祸,再不紧着回来,等着天塌吗?”
南星被他说得鼻子一酸,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周祺煜总是这样,一年到头端着一副“莫挨老子”的模样,恨不能将旁人逼退三千里,天生的生人勿近。可若真的出了事,哪怕天塌下来,他都能连挖苦带数落,举重若轻地让人哭笑不得。
南星叹了口气,“这下可怎么办?皇后娘娘一口咬定是我毒害四皇子,说我其心可诛,恐怕要死无葬之地了。”
周祺煜没吭声,伸手将他揽进自己怀里,又紧了紧裹着他的大氅,这才说道:“你的榆木脑袋出气用的吗?怎就不长个记性!”
南星以为他在责怪自己多管闲事又闯了祸,委屈地往他怀里扎了扎,解释道:“小方脉刘太医病了,宫中又实在没人,我才……”
“要我说多少遍,”周祺煜截口打断道:“宫里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南星的鼻子又是一酸,连带着嘴角也跟着抽了一下。
王爷一天到晚不着调的话张口就来,谁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南星此次蒙冤入狱,整个大燕上下,除了当事正主之外,最受煎熬的就是刑部尚书陶洪恩了。他一方面怕周祺煜怕得要死,另一方面又被常皇后一党当成枪使,结结实实地夹在中间,简直哪边都不敢得罪。
更要命的是,周祺煜自打来了刑部,就干脆不走了,堂而皇之地霸占了牢头的值房,美其名曰方便提审要犯!
眼看着庆王府的铺盖卷儿都搬了进来,陶大人彻底傻了眼,恨不能将自己的乌纱帽一起摘了,双手进献给周祺煜——这官儿我不要了,小命您留我一条。
可是这厢惹不起,常皇后那边更是没法交代,就凭这些年他们沆瀣一气干的那点龌龊事,随便抖搂出一件,都能让他立刻蹬腿儿去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