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珍阁内的神像的确不错,整体价格也算合适,阮祺最终花五两银子挑了尊象牙白的瓷器水神像。
做工精细至极,从眉目神态到法袍褶皱,无不端庄流畅,即便是凑近打量,也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
伙计一边替他打包,一边赞许道。
“果然还是客官有眼光,这象牙白的水神像别看价钱有些贵,却是所有神像里做工最复杂的,前后加起来足有七八十道工序,尤其是这种没有瑕疵裂痕的,更是一等一的难得。”
挑到心仪的神像,阮祺也很是开心,刚想询问清珞觉得如何,就见对方视线转向店外,似乎正盯着某个方向。
“怎么了?”阮祺付了钱,忍不住凑过去问。
今日街上的摊贩格外多,即便隔着门窗,也能听见外面吵闹的叫卖声。
阮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越过拥挤的人群,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眸顿时睁大。
其实本不应该感觉熟悉的。
毕竟,阮祺已经十数年没有与对方相见了。
那人穿着灰色衣袍,颧骨很高,眉眼有些刻薄,似乎正在与街边的摊贩争吵,最终拂袖离去。
行人如潮水,那人也如同水中的一粒沙,转眼便消散无踪,再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阮祺木着脸,神情空白了一瞬,手指用力拧紧。
背后有人在唤他,可他已经听不清了,只低声念出一个字。
“爹?”
第44章
今日时间不多,除了神像,阮祺原本还计划着将布置婚房的喜烛和红纱灯笼一并买来。
然而站在专卖灯笼的店铺面前,阮祺却是有些走神了,犹豫许久也没有推门进屋。
刚刚那个人,他应该并没有认错。
对于父亲阮成彪,阮祺已经没有太多印象,只依稀记得对方和大伯很像,也是生得人高马大,眉间总是紧皱,带着说不出的刻薄。
五岁前娘在家里时还好,阿爹虽然偶尔也会打骂,但并不会特别苛待他,有时候心情好了,甚至会摸一摸他的发顶,给他一块饴糖。
直到娘亲与阿爹和离,没过多久便改嫁了他人,阮祺的生活便彻底坠入了深渊。
没有饭吃,没有厚衣,寒冬腊月里,阮祺只能穿着薄薄的棉衣,要到山里翻好久,才能勉强翻找出一些能够果腹的食物。
到后来,连阿爹也不肯要他了。
“怎么了?”清珞靠近,伸手抚过他的面颊。
阮祺闭眼蹭了蹭:“没什么,只是刚好瞧见一个熟人。”
对方的手掌很暖,带着湖水般清新的味道,仿佛有再大的风浪也能止息。
“要去找找吗?”清珞问。
“不了,”阮祺仰起头,努力撑起笑脸道,“快到下午了,先进去买纱灯和蜡烛吧。”
要说完全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阮祺也想直接追上去,质问那人当年为何要抛下自己,为何明明回来了,却依旧对自己不闻不问。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
阮祺拉住身边人的手,他现在有郎君,有大伯和伯母,一切都很好,再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
卖灯具的是一家杂货铺,问明两人要买的是成亲用的红纱灯,连忙从库房里搬了许多出来,满脸热情道。
“二位客官来得可太巧了,最近县里刚好有家富户要办婚仪,定做了好些红纱灯笼,有些用不上的,便都留在了店里。”
“您瞧这做工,瞧这用料,往常大几百文也未必拿得下,如今五十文就能挑两盏回去,随便客官挑,保管您不吃亏。”
红纱灯不好清洗,放久了很容易变旧褪色,一般只有赶在婚仪之前才会有人定做。
有现成便宜的灯笼自然再好不过。
阮祺最后挑了四盏,两盏莲托座,两盏如意座,家里有个很久没用过的灯几,上面雕刻的也是莲花,到时摆在角落,搭配起来一定好看。
店里原本就有喜烛售卖,由于阮祺灯买得多,伙计问过掌柜后,干脆白送了两支给他。
大红的蜡烛上烫着金色的喜鹊祥云,竟是比寻常香烛铺子里卖的还要精细。
时辰不早,再留在县里吃饭显然是来不及了,阮祺只得在糕饼摊买了两块白糖糕,准备在路上垫垫肚子,等到回家了再做午饭。
然而没抱什么期望的白糖糕却出乎预料的美味,阮祺刚尝过第一口,眸子便亮了起来。
“居然是有夹心的。”阮祺将糕点掰开细看。
外表是再寻常不过的雪白方糕,内里夹着的却是满满的蜜红豆,豆子煮得绵软,香甜的滋味几乎入口即化。
瞧着他总算开心起来,清珞的神情也跟着缓和了些,将自己手里的白糖糕递过去。
“嗯?你的是蜜枣馅儿的,”阮祺杏眼圆睁,“这个也不错,两种一样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