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道声音极为耳熟。
邱绿垂眼一看,就吓了一跳。
阿殷跟杨荞跪在地上,尤其阿殷,梳着高马尾的少年似是察觉到了邱绿的视线,面庞微抬,视线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邱绿,复又垂下。
邱绿心头直打鼓。
明玉川轻蹙了下眉,面上是被打扰的不悦,他往上靠了靠,垂下眼皮,“是你们啊。”
“阿荞方才自老远便有幸见到了殿下的车架,”杨荞垂着头道,“便急忙带着阿殷前来拜会,若有打扰,还望殿下恕罪。”
“不会,”明玉川声音一如既往地温顺,“你们有心了。”
“只是此处风雪颇大,”明玉川有些厌倦,“你们勿要着了凉,先退下吧。”
“殿下,”杨荞跪地垂头道,“阿荞心忧殿下顽疾,此次其实特意带了些温补的药材预备送给殿下,”他起眼,旁侧奴随便抱着木架过去,杨荞不经意抬头,那张一如既往,笑面狐狸一般的面庞望着明玉川,邱绿却只觉得对方的余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且阿荞听闻,殿下身侧终于有了陪伴之人,此次特意寻了异宝奉上,还望殿下笑纳。”
“异宝。”
明玉川笑了声,“日前皇兄送了骆越的神龟给我,阿荞究竟是送了什么好东西,那神龟可都没有得到异宝这一称号。”
又来了。
邱绿忍不住看了明玉川一眼。
就他这轻飘飘一句话,邱绿听的都替杨荞他们觉得心慌。
“是阿荞狂妄了,”杨荞次次吃力不讨好,马屁也拍不到一个地方,他抬头,十分熟练地拍了拍自己的嘴,“阿荞所赠之贺礼,怎敢与陛下所赠贺礼相提并论,与骆越的神龟相比,阿荞所赠之物不过凡俗而已。”
“既是凡俗之物,”明玉川挥了下指尖,似是没了兴致,“阿荞还是自己留着吧。”
杨荞跟阿殷明显愣了。
从前便是不论如何,也会收他们的礼的。
“我实在是乏了,”明玉川道,“山顶再会。”
话落,兜笼便被抬起,明玉川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们。
徒留杨荞与阿殷跪在原地,抱着木架的奴随都快不知道该怎么站着了。
“这该如何是好……”
阿殷起身,从木匣里取出那根金簪,金簪布满流苏,晃晃荡荡,下头坠着一片不大明显的小叶,上头刻着一个小字。
写着,叶。
阿殷到杨荞身边,此处早无人经过,且此地天子脚下,杨家是天子近臣,根本不怕隔墙有耳,
“好不容易从那农妇口中问出这小字,明明那绿奴若是见了这小字,定会知晓我们与她生母有所联络。”
阿殷不耐烦,“那疯子整日与绿奴同吃同睡,根本无插手余地。”
杨荞将金簪拿回手中,看着那晃晃荡荡的流苏,“不急于一时,既有法子,早晚能要那女奴变心。”
“毕竟谁会真心守在一疯子身侧。”
杨荞将金簪直接扔回匣中,发出“哐”的一声响。
*
兜笼上行。
邱绿忍不住偶尔将目光落在明玉川的身上。
少年闭眼假寐,如平日一样,好似无血无肉的人偶一般。
谁人提及金云台的主人,大抵第一印象,都是如杨荞与阿殷,想到的是一个喜怒难辨的疯子。
邱绿从前,也是这样看待他的。
但好像。
明玉川是可以讲通话,并且,颇为聪明的。
不对,甚至可以说——
邱绿往上看,能看到山顶镶金的殿宇。
明玉川能被如此好端端的养在金云台,每日花费如流水,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都像不要钱的垃圾一般往他的面前送。
他其实,很聪明?
也是怪,明明他一开始便极为聪明,若不聪明的话,也不会那么轻易便将杨荞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不知为何,竟让人莫名忽略了这一点,就连邱绿都下意识忽略了,提及他,第一反应便是觉得他是个不分青红皂白,令人恐惧胆寒的疯子。
但若真是没有半分才智,从前的废天子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住在金云台内,被周围数不清的皇权贵族忌惮,还过着如此奢靡的生活。
兜笼一路往上,明玉川坐在在邱绿的身边,雪下的大了,到下午,冬天天黑的太快,夜色华灯初上,终于到了山顶的殿宇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