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景煜望着楚婳,笑得温柔如水,紧接着,仰头将那杯果酒一饮而尽。
“婳婳,原谅我。”
原谅我没有告诉你真相,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不过,就算你知道阿煜便是我,我便是阿煜,恐怕你也不会后悔让我服下噬心丸,做这引蛊之人。
我这一生唯一遗憾之事,就是费尽心机都没能让你爱上我。
此生我们二人注定是无缘了…
话毕,百里景煜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书信,放在石桌上。
此信,是解释,也是请罪。
楚婳见他莫名向自已道歉,又郑重其事地递给她这封信,心中的恐惧像漩涡一般,越旋越深,深不见底。
与此同时,一直埋伏在八角亭外的陆风凌带着一众侍卫蜂拥而至。
他们是奉楚婳的命令守在亭外,只等百里景煜服下噬心丸后,将其捉住。
噬心丸服下后,在短时间内,人的欲望会放大到极致。
心底深处最隐秘,最见不得光的贪婪也会暴露于人前。
更有甚者,服下噬心丸之人甚至是会丢弃做人的尊严,完全沦落成欲望的奴隶。
是以,楚婳才会下令在噬心丸的药效还未完全发作时,将百里景煜绑住,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只是更令楚婳感到奇怪的是,百里景煜完全就是束手就擒,压根就没一丝反抗的意思。
他就这样任由着陆风凌用玄铁链将其五花大绑,牢牢捆住。
“你,你到底是谁?”
楚婳的声音有些发抖,她突然意识到,自已似乎忽视掉了很多重要的细节。
此时此刻,百里景煜已经被绑在八角亭的大柱子上,眼睁睁望着楚婳一步一步朝着自已缓缓逼近。
他仿佛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只是安静地望着她,温柔又多情。
待走到百里景煜身前时,楚婳不再迟疑,抬手揭下他面上的那张银质面具。
竟是他!
面具底下藏着的,是一张熟悉的、俊逸非凡的男子面容。
不是她朝阳长公主最宠爱的面首阿煜,又是何人?!
“阿煜?怎么是你?!”
楚婳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吓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目瞪口呆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先前种种蛛丝马迹如潮水般涌入脑中,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明明知道,今日这是一场鸿门宴,是她故意设下美人计诱他,却依旧欣然赴约。
他明明知道,她要让他服下噬心丸,明知茶水里有毒,却无所谓地一口饮下。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百里景煜只觉得自已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脑海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烫。
“殿下,你心里其实一直知道的,难道不是吗?”
在他第一次在云梦阁以小倌的身份与她见面时,就曾说过他思慕她多年。
在他几次三番不顾自已性命,舍身护她,也曾多次表达过他对她的爱意。
百里景煜用自已仅存的一丝清明,吃力地回答,面上却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意。
之后,他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的意识迷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欲海,随波逐流,再也无法登上彼岸。
楚婳闭上眼睛,过往的一切如一张张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旋转。
曾经忽视的那些细枝末节,不在意的那些可疑片段,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了,逐渐串联成一幅生动的长卷。
当年她十岁生辰宴时,他被诬陷下毒,她为他解围。
多年之后,他登基为北澜帝,几次三番派使臣备下厚礼前来大洛求娶。
一次又一次被她拒绝后,他竟然将一头银发染成黑发,费尽心机骗过云梦阁,伪造了一个干干净净又清白的身份。
堂堂一国之君却伪装成云梦阁里一个卑贱低下的小倌,刻意接近她、靠近她。
之后,他如愿被她看中,被她收到身边做了她最宠的面首,尽心尽力、全心全意地服侍她,照顾她。
再之后,他更是多次不顾自已的安危,舍身护她!
两人甚至是做了极尽亲密之事,可到紧要关头,他却总是有理由拒绝她…
她现下突然有些明白了,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舍啊!
即使是到了如今生死攸关之际,在他自已和她二者之间,他仍是毫不犹豫就放弃了自已,选择了她。
原来,不仅父皇未曾放弃过她!
就连她的阿煜,也从未放弃过她啊!
可父皇已经不在这世间了,她不能再失去她的阿煜…
楚婳一目十行看完百里景煜留给她的那封信,说是信,准确来说其实是百里景煜的遗诏。
不仅盖有北澜国的玉玺,更是加盖了百里景煜的私印与红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