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听他。
这支分队一共约莫有两百骑兵上前,他们分工明确,一部分人推着攻城锤撞城门,一部分搭梯上楼,眼见这些人完全进入震天雷的攻击范围,守城的将士忽然一笑,点火将东西投掷出去!
砰,砰砰!
漫天火光照亮庾愔惊愕的面孔,城墙前开出一朵朵带血的蘑菇云,庾愔愣了好一会儿才神魂归位,目眦欲裂冲烟灰大喊:
“都给我回来!”
地面的将士直接被炸上半空,在短暂的失重中四分五裂,巨大的冲击粉碎五脏六腑,带着沫状的鲜血一并溅起,沾上爬城墙的将士周身。
爬城墙的自然也没能幸免,只是比之地面的弟兄,他们还能留个全尸。烟雾之后,他们连人带马横七竖八,只有三个士兵勉强动弹一下,继而拼命往外爬,但下一颗震天雷随即而来,没有给他们逃出生天的一丝机会。
这批将士英勇无畏,可惜这份英勇用错了地方,反将他们生生送上绝路。眨眼不过一瞬间,所有的不甘就与建功立业的野心一并,全部化为乌有。
“谁还要去!”庾愔双目猩红,脖颈青筋在昏暗的月色下隐约可见,“谁还要贸然行动!?”
将士的耳朵都长在自己身上,上下各怀心思,空口白牙不听不信,只有结结实实挨上那么一记巴掌,才算叫他们闭上不情不愿的嘴巴。
烟雾消散后,城墙上的士兵扑了扑灰,低啐一声,“骂了他们一下午才上来这么几个,还真他娘的能忍!”
“就这点儿已经不容易了,程先生所料不假,南镇军果真还是军心不齐!”
士兵说了两句,其中一个忽然朝后瞥了一眼:
“角楼上在说什么?”
是传令兵在挥舞旗帜。
“主公传令速回城北!何事如此紧急?”
听罢另一个士兵摊开手,“那这里怎么办!?”
他们好容易才引诱到两三百人上前送死,这一下没炸干净,之后底下的人再攻城,必定慎之又慎,更不容易进他们的投射圈了。
“你他娘的也跟城墙下那伙人一样蠢吗?咱们有震天雷在手,可不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对!那就留两百士兵在这里!其他人跟你去城北!”
城南门口外,骑兵们紧紧盯着城墙上的动静,兴奋地喊道:
“庾将军,他们撤兵了!”
“我看到了!”庾愔一口气松了也没完全松,“可有传令兵过来?”
“来了来了!”传令兵紧随其后,策马而来,“大将军命三千骑兵即刻退出城西,埋伏在二十里外的山林之中,一旦发现敌兵逃逸,务必截下!”
“可这震天雷这么厉害,咱们怎么同他们打?”
传令兵见有个骑兵突然开口,脸色惶恐,一板一眼解释道:“大将军说震天雷需要点火投掷,引爆也要时间,近距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庾将军千万别让他们趁机点震天雷就是。”
庾愔明白了,“好,我即刻率三千.”
“庾将军怎么了?”
“无事,”庾愔停顿片刻,拱手道:“庾愔攻城不力,回去自当向主帅请罪!”
传令兵心下一沉,今日他听谢元贞多次强调震天雷的威力,心里也对这个不知名的武器有几分忌惮,此刻庾愔与背后的骑兵皆是神情低落,虽然黑夜中看不清城门口的情况——
但他也察觉出,方才两方大抵已经有过交手。
“方才你来时,可曾见到那驻扎在五十里外的兵马?”庾愔最后问。
“这个末将不知。”
白日大军快到平州境内的时候,谢元贞半路突然将大军一分为二,让他们先原地驻扎,等待号令再上路。
方才谢元贞也是得了斥候的信才命他过来传令,但具体得了什么信,为什么要令庾愔撤兵,这些都没有说。
“那劳你帮我瞧瞧,”庾愔心跳到嗓子眼,他几乎已经猜到谢元贞今日的这盘棋,“若是他们来了,可有带着什么人来?”
传令兵带着庾愔的疑问回到城北,果真见周显已经回到谢元贞的身边。
传令兵上了心,看见阵前多出来的十余人,眉头一皱,赶紧驾马来到周显身边。
“庾将军刚想问你回来了没。”他悄悄说。
“庾头儿?”周显垂眸,“他为什么问我?”
话音刚落的同时他就明白了:庾愔不是要问他,而是要问谢元贞为何要留下这五万兵马。
走一步算三步,谢元贞根本不是要保留实力,而是要留作别用。庾愔和谢元贞怄气,战场上却一定会听主帅的军令,这些谢元贞没告诉庾愔,但他自己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