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许梦生的。
就算他助纣为虐,就算他早该死在二十年前,崇化帝也不忍他因自己而死。
凡事碰到颛臾野王,崇化帝的原则就开始倒着走,裴云京拿慕容述没办法,可他有的是别的办法,叫这个自诩仁义的崇化帝低头。
……封谢元贞为镇南大将军,”崇化帝狠狠闭了闭眼,“领十万兵马,平定岭南叛乱!”
发兵前夜,赫连诚闻迅赶来,谢元贞正站在窗前。
“瞧什么?”谢元贞看见赫连诚停在院子另一边,轻笑着走过去,站到他面前,“今夜月色不错,可也得离得近了才能好好瞧。”
“是啊,离得近才好,”赫连诚难得没有去拉谢元贞的手,就这么隔着一步的距离,“可我们好像总是在别离。”
“别离是为更好的重逢,”谢元贞凑上前,弯了弯眉眼,“说不准过年回来的时候,你都抱不动我了。”
“花言巧语,”赫连诚牵起嘴角,笑得不大好看,“尽会说些哄人的话。”
“难道不是么?”谢元贞拉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来,细细绕了一圈,“我觉得这段时日腰都圆了些。”
“难道不是前些时日才掉的肉?”赫连诚不听他胡扯,猛然抱起他往屋里走,“别转移话题,岭南距离师戎郡太远,裴云京想要分而化之,可这十万兵马不止有我的人——”
还有裴云京的人。
而且军营不比铎州司马府,他可以肆意进出,当着谢元贞的面,赫连诚不想点破,可今夜一别,他们也是真的难再见了。
“所以我更要把这支队伍变成自己人,”谢元贞整个人挂在赫连诚脖子上,赫连诚就托着他的腰,两人在月下窗前耳鬓厮磨,“一南一北,我要掐住铎州皇城的命脉,把裴云京与谢远山彻底困在京城里。”
崇化帝登基不久,可谢元贞看得到他几番博弈,崇化帝或许能做一个好皇帝,在他最后活着的几年里,前提是他的背后没有裴云京。
倘若保裴云京不是崇化帝的本意,那么清君侧就是崇化帝留给谢元贞的机会。
赫连诚脱开一寸,在方寸间微喘,“你真这么想?”
“五部的铁蹄越来越近,二十万兵马在他们手里与在五部手中别无二致,不是一条心,难做父子兵。”时局在变,谢元贞与裴云京不死不休的心不变,“虽然当初没能将他斩于岭南,可谁说在皇城就杀不了奸佞?”
他是李氏旧部,李令驰死在那一场宫变里,是因为横行多年的鲁莽与冲动。裴云京足够隐忍,可只要是人就有软肋,就有痛点。
崇化帝的示好足够明显,他被裴云京幽禁多时,期间有几次谈话连钟沧湄都撞见过,遑论四下无人的时候?
“可裴云京迟迟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份,”赫连诚心里着急,捏谢元贞的劲道不留神大了些,“咱们捏着证据却始终用不上。”
谢元贞溢出一丝呻/吟,撞到窗棂上忍不住叫了出来,“倒也不止这一条证据。”
屋檐上探出半只脑袋,随即以不能更快的速度藏了回去。
“你指海寇?”赫连诚揩掉谢元贞额头的热汗,望着微微弯折的脖颈,他很贪心,还想要更多,日日都想要,“通敌叛国的罪名太轻,单这一条杀不了他!”
“所以只有我远离朝堂,他们才容易露出更多的马脚,”谢元贞指尖发麻,身上某处更甚,他靠在赫连诚脖颈,也近乎贪婪地汲取赫连诚的味道,“乱世之中没有是非黑白,通敌可以说成卧底,那么谋害当朝天子呢?”
两人动作一停,在短暂的宁静里,赫连诚问:“什么意思?”
微微发颤的指尖指向屋里,赫连诚始终没让谢元贞下地,直到送他躺上床。谢元贞的衣衫凌乱,光是层层叠叠的一眼,赫连诚心里的火再次冒了上来。
桌案上有一份诏书。
赫连诚看过,上床的时候捏了一把谢元贞的脸。
“我心不改,”赫连诚悬着的心稍稍落回原处,俯身又赴一吻,“朝夕盼君归。”
“莫要嫌妻远,”谢元贞手贴上赫连诚的左胸,那里有心脏在跳,“我的心始终在这儿。”
“两心相印,”赫连诚覆上谢元贞的手,严丝合缝,“纵使两地千里,我亦来去自如。”
…
“将军身子骨弱,”南下路上,出征不久,庾愔见谢元贞脸上已出了一层薄汗,“若是路上受不住,便招呼末将一声,大军跟着您的速度来。”
“不必,”谢元贞看了眼头顶的烈日,面不改色,“步兵日行百里,就按这个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