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短短半月,娄睿便已将原先歪歪扭扭的字迹写得端正了不少。
只是待雨过天晴看过幽山,他们四人终究还是要离开。
临走前,林落有想过要不要将人带走,带去大景。
但想了想,还是将娄睿留在此处最好。
毕竟姜国的选官制……娄睿定是有抱负理想的。
翌日,要下山了。
天还未亮全,林落早早的就醒了过来。
他动作轻轻出门舀了水洗漱,而后来到娄睿房门前,看着那半掩着的门扉,借着微弱的晨曦,林落悄悄往里望,却只见房内床铺一如昨日整洁未动。
娄睿这是……早就起来了?
轻皱着眉,林落转身出了柴房门,恰好碰见在膳房灶台生火的娄睿。
“林哥哥,你醒了!”
看见林落,娄睿停下生火的动作,询问道:“早晨可有什么想吃的?前天柏公子钓上来的几尾鱼还没吃完,我在菜园摘了些青菜,做个青菜鱼肉粥可好?”
“好。”
这些事其实他们四人都会做,可就是拗不过娄睿每日自告奋勇,林落只好随他去了。
尤其今日是最后一回吃娄睿做的膳食了。
娄睿一个人生活惯了,做起饭食来十分熟练。
只是在用完膳后,他们终究还是要离开。
临别前,娄睿拉了拉林落的衣袖,道:“谢谢你们给我的银子,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去到景国还给你们,希望我们还有再见之日。”
“好。”
林落摸了摸娄睿的发旋,还没说话,裴怀川便抢先应了声。
*
在姜国五个月,终是回到了范州。
他们乘船初来姜国时的地方。
因着此行已然结束,而他们回大景的船在五日后。
于是这几日在客栈内,林落闲来无事便开始整理起路途上的手记,思索该如何将其编写成册。
客栈内,林落在书写游记,轩窗外有日光投入。
在他挺翘的鼻骨投下阴影折叠,连上了长睫下的暗色。
在一旁饮酒的裴怀川心念微动,想起了半月前未说完的话。
他忽道:“待茑茑大作一成,不知多少人会挣破头只为买上一卷。”
“别说笑。”林落嗔了一眼过去:“不过是游记杂书,供人解闷儿罢了。”
笑了笑,裴怀川不置可否,只又转了口:
“茑茑,往后你再打算去哪儿?”
“唔……”顿笔略微沉思片刻,林落说:“继续游历山川吧,回去时大景应也稳定下来了,我还没看过景国的山河辽阔呢。”
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裴怀川捏着酒盏的手紧了紧,吐息一轮尽量让语气变得平缓。
他问:“那你可曾想过寻得一人陪你?”
分明是很平淡的话语,林落却感觉到了裴怀川投来的灼热目光,他回望而去。
“我,可以吗?”裴怀川问。
这话裴怀川很早之前就想问了。
林落却摇摇头:“不了,我一人足以,你……也该回书院去了,上回走时叶夫子就说你心不定,到时采绿若也入书院,你作为学长可要好好照顾她。”
并非是不懂眼前那人的心意,但林落只将此人视为同好。
再无其他情谊。
只是贸然说出太难听的拒绝话语未免伤了人心,还好裴怀川此番能让他借东隅书院将人婉拒。
裴怀川应是能听出他的意思。
“为什么不行?”
林落的回答其实并不意外,但裴怀川还是僵了僵身。
他并不是一个好面子的人,要不然便也不会在大景内毫不顾忌自己风流浪荡的名声。
他只知道,他不想放弃。
便挑明了问:
“茑茑,你最开始想嫁的、想引诱的,不就是裴二公子吗?”
说完,他只见林落只静静看着他,抿着唇。
心没由来的一慌。
分明挑明了的是他,可害怕眼前人说出他不想听到的绝情话语的也是他。
于是裴怀川又匆忙补上一句:“我如今只是想陪着你,也不行吗?”
明明他比长兄陪伴在其身侧的时日还要长久,为何连一路同行都不愿?
清隽的样貌本该是盛着肆意洒脱的,可偏偏现下固执在一方墙角之中。
被殷切的看着,一时之间,林落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似乎也是一种答案。
“如果今日在你面前问你的是长兄,你也会拒绝吗?”
良久,裴怀川又问。
嗓音很哑,还不成调,像是破了洞的胸膛灌进了风。
其实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那分明饮茶会细微皱眉的人,却在游历姜国之时常常买来茶饼煮饮的人的心思。
“我……”只是吐出一个字,林落便断了声。
思及这个问题,林落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