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都要看着许多人的脸色行事,同时,每一天也有许多人看着我们的脸色行事。
因为大家彼此相信对方相信着【理想城】这个谎言,所以地球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事实上,不包括地底,地球表面就有一半的城市,其住房空置率超过百分之三十。
因为许多城市刚被建立起来就被弃置,慢慢的,地底下只以主体结构完成便算竣工的烂尾项目也愈来愈司空见惯。
统计机构所呈现出来的事实,只要想查随便都能查到,但人们都不知道。
因为人类只会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
这边街巷狭窄的住宅区,房子大多是空着的,有工作的人都去工作了,没有工作的人都在商店里,没有到上学年纪的孩子们则是在公园玩耍。
街道比末日电影还要空荡。
我将车子减速,拐进诸多无名小巷中的一条。
“准备好了吗?”说明计划后,我问道。
“好了。”
悬浮车利落地停住了。玛莎·布鲁姆脱下外套绑在腰间,解开上衣的一颗纽扣,卷起袖子,衣摆也放到了裙子外面。
我从来没见过有女孩子会像她一样把我和望舒的高中校服穿的那么豪放。
要不是我的特意阻止,我觉得她会为了方便行动,把裙子都卷起来……
“天啊,你这样会害的我的高中……就是你刚刚说我的那个,呃……”
“格调?”
“对,就是那个。我的高中格调会拉低的啊。”
“那么,我先走了……” 她拿上我递过去的诗集立即掉头沿街往回走,一边走路,一边绕肩、伸展手臂。
我的诗集就被很不小心地拿捏着。
看的我非常难受。
在那个年轻人接近街角的时候,他会发现有个少女站在巷口拿着一本什么东西。
她微微低着头,耀眼的银发勾勒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下午两点的阳光掠过她的面颊,染上一点点虚假的金色,站立的姿态就像一部黑白电影里的情节。
他冷冷地笑了一下——不过笑意立即凝固在了脸上。
当然,以上这一段纯属我的想象,而且还是相当美好的想象。
我的车子停在离她大概二十米的地方,当那个年轻人把车子驶进小巷时,我正在迅速倒车向他冲过去。根本什么都没看到。
他急踩刹车,停住车身,正在想调头往回开的时候。她才像是听见了什么响动,有些困惑地抬头。
那双红色眼眸里宛如存在着一口黑洞般的深井,牢牢锁定着他。
“请等一下。”在他有所动作前,她说话了,声音略微沙哑,完全不似方才那般稚嫩柔美。
她把手中诗集翻过一页,眼神却黏在他的嘴唇上,那种韵律几度让我沉醉:“请让我,读完这首诗。”
可以说,玛莎·布鲁姆是迄今为止我遇到过的最像望舒的人,不过也许,是我想要她像。
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完全被迷住了,只是坐在位子上呆若木鸡,根本忘记了当下自己的处境。
布鲁姆则是把书丢给已然下车赶过来的我,一只手强而有力地攥住了他的下巴,另外一只手扯住了他的后颈,就像是拎一只小鸡那样,把他从和悬浮车的外部连接当中硬生生扯了出来。
我将一张贴纸贴在他后脑的位置,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这种贴纸装置目前还没有正式的名称,只有我们科技伦理治理委员会才有,其作用可以充当一次性的大脑接口。
我将其连接上我的个人网络,神经信号转为电信号再转为神经信号,对他储存在颞叶内记忆的神经信号进行解析,删去看见我直到现在的记忆,撕去贴纸,才把他又丢回车上。
他两三分钟后大概就能醒。
“我们走吧。”我对布鲁姆说。
但布鲁姆没有移动脚步,她皱起眉头:“我不是在开玩笑。虽然自己夸自己有点那个,但我对危险的直觉很强,因此得了不少好处,也因此避开了不少危险。你这样做不仅不会让我觉得你已经和这些人划清了界限,还会感觉你仍然对当初的事情留有余地,有背叛的可能,这很危险。”
“你是在担心我吗?”
“不,你这样做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因为我是旁观者,会看的比较清楚。可是……我不太会说……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这么做只会惹祸上身。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我太单纯吗?”
“不是。”布鲁姆看了眼我手中的诗集,然后才说,“我是说你是个好人。”
我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玛莎·布鲁姆说的这句话我一点儿也不懂。我觉得她这句话不像是在夸我,但或许也只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