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切不能重来,她的错漏却即将要发生,自己能够预见,所以痛苦也在成倍增长。也许到了不能再承受的时候,自行了断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算给这苦难的人生,做了圆满的总结吧。
她的凄楚纠结,不敢让他看出来,他还在为她的转变心生欢喜,抱着她,爱不释手地打量又打量。
如约难堪地别开了脸,“你老是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他说就是好看,“回头还要给你画一幅画像,长长久久挂在御案正前方。晚上我能看见你,白天要是想你了,睹画思人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那张总是一本正经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腼腆的笑。她从他怀里脱身,“那我这就回去吧,回禀过了余老夫人,才好安心留在西海子。”
他自然不会阻止,看她慢条斯理地,一层层把衣裳穿上。
转回身,她移到镜前绾发,他体贴地候在一旁,给她递梳篦,替她往胭脂棍上蘸口脂。
她抬起眸子,就着镜子瞥了他一眼,他长发散落,穿一声轻薄素白的寝衣倚在边上,很有种闲云野鹤的禅意况味。修长的指尖盘弄着那根小棍儿,盯着她玲珑的面颊看了良久。
她知道他在等什么,偏头凑到他面前,微微仰起脸,那姿势简直像在索吻。
忍不住的时候,千万不要压抑自己。他当机立断亲了上去,在她嗔怪之前忙撤回来,在那饱满的唇瓣上扣了个鲜红的章。
一切收拾停当了,她站起身抿抿发,悄然朝床前望了一眼。昨晚上隐约听见发簪落下的声响,可能是沿着脚踏边缘,滚到床底下去了。无奈这会儿没办法找回来,只好不了了之了。
外面的人已经在门前等了好久,她提裙出去,门前停着一抬小轿。
汪轸上来行礼,说夫人登轿吧,“马车在山脚下候着,您到这会儿还没用膳,车上牛乳茶和小茶食都是现成的,先垫吧垫吧,千万别饿着了。”
如约转头望皇帝,他眼眸微颤,轻声道:“我在西海子等你。”
她点了点头,回身坐进小轿。俯身的一瞬,掩在褙子下的饰物乍然一现,是他送她的那个玉吊坠。
心头被什么撞击了下,闷闷地痛。他目送小轿走远,不知怎么回事,他越来越觉得惶恐,仿佛每一次分手都是生离死别,也许哪天她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万岁爷,”章回上来压声请示下,“西苑那头……”
他沉默了片刻,淡声道:“传话叶鸣廊,宫门上增派两队人,做足样子就成了。”
原本皇帝的行宫,合该里外全是负责警跸的锦衣卫,但他只要做做样子,看来有些说头。
御前伺候的人,首要一条就是不多嘴,不胡乱打听,该你知道的时候,一切自然见分晓。
章回应了声是,扭头望了望偏移的日头,“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万岁爷更衣,这就起驾回宫吧。”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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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约回到余府,门上下人瞧她的目光都是闪躲的。
她知道,自己弄成这副样子,那些不知情的人在背后编排她,不知已经传成了什么样。
无所谓,要是在乎名声,也不能走到今天这步。她坦然挺直了脊梁,入西院见过余老夫人。余老夫人坐在窗前,想是料定她会来吧,看见她,淡然指了指玫瑰椅,“坐吧。”
昨儿重阳,皇帝闯进咸福宫,当着所有命妇们的面带走了她,这事儿已经在整个京城宣扬开了。若说脸面,哪儿还有半点脸面可言,余家这绿头巾戴得稳稳当当,死了的人在地底下也不得安宁。
老夫人惨然看着眼前人,打从第一回 看见她起,自己就很喜欢她。她温婉娴静,身上那种叫人舒坦的韵致,搁在这杀伐过重的家里,像个镇宅的宝贝。自己还曾指望她能化一化元直身上的戾气,过刚易折的道理,谁都知道。可万没想到,最后竟是引祸上门,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头子,一连串的不幸都是她带来的。时至今日再看她,除了怨恨和厌弃,再也不剩其他了。
如约自然知道老夫人的心境,自己的苦衷,也不可能向她去阐明。不过彼此面上还保持着应有的客套,上前行了礼道:“不坐了,我来向太夫人辞行。”
余老夫人并不觉得意外,缓缓点头,“我料定会有这一天的,早晚而已。我们余家这小池塘,哪儿能留得住你呢,你合该跃上龙门,挣你自己的前程。”说罢微微叹息,“要是去意已决,那就照着你自己的意思办吧。我们婆媳一场,到底要好聚好散,我也盼你能有一段好姻缘,无论如何你还年轻,不该在我们余家虚度青春。”
如约俯了俯身,“多谢太夫人体谅。上回您说过,不想让余家塌了门头,今儿皇上亲口允诺了,将来让清羡袭爵。我不能为余家做什么,独这一件,就算我对清羡的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