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人心都是肉长的,在当年,钟老夫人似乎还真从傅徵的身上瞧出了几分可爱来。
只不过,这几分可爱很快就随着饮冰峡一战而消失不见了。
“麻烦师娘了。”攒了许久的力气,傅徵到底还是开口说了话。
钟老夫人正在整理桌上散乱的银针和熏药,她头也没抬,便回道:“是伯宇请我来我的。”
傅徵嘴唇微动:“还是多谢师娘。”
钟老夫人动作一顿,没有答话。
傅徵说完这句,好像就已累极了,又沉沉地阖上了眼睛。
钟老夫人走近,搭上了傅徵的手腕。
“师娘,”就在钟老夫人把完脉,准备离开时,仿佛已经睡着的傅徵又开口了,他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钟老夫人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的傅徵。
傅徵虚弱地笑了一下:“如果我快死了,师娘你可不可以替我求求孟伯宇,让他放我回天奎?我想回家了。”
钟老夫人没说话,背起药箱,离开了。
当晚,孟寰来了。
他沉着张脸,用两根手指拎起了还丢在床尾的那件内衬里衣,眯了眯眼睛:“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傅徵倚在床头,目光扫过时没有丝毫变化:“那是祁二公子的。”
“哦,祁二公子。”孟寰别有深意地瞧了傅徵一眼,“他去哪了,你知道吗?”
傅徵的眼神始终有些发散,但在听到孟寰这话后,却艰难地聚拢了起来:“你找到他了?”
孟寰迟疑了一下,临时改了口:“没有,所以来问你。”
傅徵的眼神又渐渐散开了。
孟寰带着一身叮叮当当的铠甲,一屁股坐在了床边:“江谊那小子说,在天奎时,有个四象营的老兵,捅了你一刀,怎么回事?”
傅徵的脸上一片空白:“什么?”
孟寰只得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傅徵神色微微变了,他没说话,视线落在了被孟寰随手丢到一边的那件里衣上。
里衣袖口的线头往外翻着,已经缝好的阵脚却很密,看得出下针的人手艺不错。
孟寰忽然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掸了掸铠甲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道:“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说完,准备替傅徵熄了火烛。
而就在这时,一个亲卫小兵急匆匆地冲进帅帐,他被摆在门口那用来熏药的铜盆绊了一跤,当即摔得四仰八叉。
孟寰脸一黑,骂道:“像什么样子?给我爬起来!”
小兵战战兢兢地站好:“少,少帅……”
孟寰轻轻一皱眉,心下觉得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那小兵觑了一眼傅徵,压低声音道:“少帅,朝廷来了钦差,刚刚抵达总塞。”
“钦差?”孟寰诧异。
小兵答道:“是跟着闻副将回来的,一行足有五、六十人,闻副将脸色不好,只说让属下速来请少帅。”
孟寰“嘶”了一声。
闻简押着虎无双南下不过七天时间,再快也不可能在七天之内往返京梁和总塞。
怎么,这钦差是凭空里冒出来的吗?
孟寰越想越觉得有古怪,他还是沉着气为傅徵熄了灯烛。
在往议事堂去的路上,才拉着那亲卫小兵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卫小兵脸色铁青,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少帅,陛下微服私访,亲临总塞,点名要见少帅您!”
“谁?”孟寰大惊失色。
陛下?当今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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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要回京了,小祁也要开启奇妙的塞外之旅了~~
还有,作者的存稿不多了ಠ_ಠ
第57章 偏心
大兴皇帝谢悬谢青极,年逾四十,两鬓已斑白。但依旧生得英俊明朗,尤其是那副斜飞入鬓的长眉,一眼看去,英气无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左脸上有一片浅浅的红色胎记。也正是这块胎记,叫顺帝看了深感嫌恶,因此传出不少宫闱闲话来。
谢悬自小极其讨厌别人盯着自己的脸看,尤其是盯着那块红色的胎记看。
而孟寰,偏偏不长脑子,一定要睁着他那双羊粪球大的眼睛,把这皇帝的脸仔细瞧上一番。
谢悬斜坐在榻上,冷冷地扫视了一眼跪在下方的众人:“傅召元呢?”
孟寰一抱拳:“回陛下的话,傅将军旧伤复发,恐难起身接驾。”
谢悬面无异色,语出却很惊人:“是被你气的吗?”
孟寰“啊”了一声,略有些惶恐地抬起头:“陛下,傅将军身体不好,沉疴旧疾,积重难返,末将怎敢气他?”
或许以前是被他气的,但这回真真不是。
孟寰在心里把祁二郎好好问候了一遍。
“孟卿,那这封弹劾傅召元的奏疏可是你写的?”不等孟寰把话说完,谢悬便抬了抬手,示意随行的小内侍把这本该呈上的奏疏递给孟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