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恩爱圆满只存在于书里。陆龟年隔三差五地发作,一边用难听字眼辱骂她一边对她施暴。下人们偶尔会听见,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卖掉,对外声称是她容不下他们……邹玉盈原以为这就是折磨的极限了,不承想还有更恐怖的深渊在静候着她。
当崔郁提出要画春宫时,她惊讶得无以复加。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懂得什么叫礼义廉耻,怎么能去做那种不堪之事?”
“哼,你早已是个不洁之人,还讲什么廉耻?”陆龟年的羞辱击溃了她的最后一丝尊严。
她终究叫他如愿以偿了。
每次画过之后,他总是“婊子”“荡妇”地羞辱她,连着几天不给她好脸色,夜里的折磨更是必不可少。
邹玉盈试图将这一切告诉邹元佐,然而每次才提个头便被邹元佐岔开,直到有一次邹玉盈无意撞见邹元佐与陆龟年的交谈。
“玉盈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最近些许过火,岳父大人不必在意。”
“我自己的女儿,如何不在意?”
陆龟年自袖中掏出一摞银票推到邹元佐面前:“这是小婿孝敬岳父的。”
邹元佐笑吟吟收下:“玉盈嫁了你是她的福气。”
直到那一刻邹玉盈才知道,她在世间茕茕孑立,身后已无任何依靠。
她想到了死。
初冬十月湖面尚未结冻的时候,她投了冰湖,入水的那一刹那,寒意化作成千上万根小针,攒刺着她的肌肤、骨头。本能的求生意念使她挣扎,水花声吸引来好心人将她救起。
“死亡太痛苦了,从那时起我便想,死的为什么不是他们?”
邹玉盈将遭遇一一道来,娓娓的语调,仿佛在细数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而不是痛苦的回忆。
隔壁房间里的邹元佐听完这一切,怒从心起:“白眼狼,我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她却想要我的命,这种女儿要她何用!”
沈浊心直口快:“邹署令的辛辛苦苦是指在需要的时候把到送到达官贵人的床上吗?”
“你这个当差的,怎么说话!”矛头直指杜正卿,“杜正卿,你们大理寺就是这么教导属下的?”
杜正卿厌恶其为人,冷冷道:“邹署令别忘了,你还得靠我的属下保护呢!”
这话叫邹元佐生出一激灵:“这样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趁早逼问出杀手的名字才是正经。”
“哼!”杜正卿一振袖,愤而离去。
入夜,百余名兵士将邹宅围得铁桶也似,苍蝇难飞进一只。
裴缜沈浊坐于天井下,月光如水,将他们衣上暗纹映得分明,好似活物。
“你觉得杀手今晚会来吗?”
“我要知道我不成杀手了。”
“你不是料事如神嘛!”
“其实我有一事不解。”
“何事?”沈浊问。
“三只陶俑分别在三人死亡后碎掉,证明邹玉盈压根不知动手的时间,陶俑好像也仅仅是一个象征,而不是邹玉盈与凶手约定的暗号。那么凶手又是怎么与邹玉盈联系的?他动手的依据是什么?并且前三起案子间隔极短,为何最后一起间隔这么长,杀手迟迟不下手究竟是何用意?”
“哎呀你都把我绕晕了,何必想那么麻烦,没准儿明早推门一瞧,姓邹那个王八蛋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被宰了。”
谁知邹元佐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请沈浊进屋守着。沈浊裴缜见他这般惜命也是啼笑皆非。
一夜平安度过。
翌日是个阴天,黑云压城,空气灼热闷湿,逼得人透不过气来。王狱丞过来传话,称邹玉盈想见裴缜。
“你想明白了,要交代凶手的身份?”裴缜看着牢里的邹玉盈。
邹玉盈凄凄道:“据说摘星楼可以俯瞰整座长安城,我想去那里瞧瞧风景。”
“你忘了你现在是待罪之身?”
“我若是说出杀手的名字怕是再没有机会走出大牢,在此之前我想再看一眼长安。”
裴缜犹豫片刻,前去回禀杜正卿。杜正卿权衡再三决定答应她的要求。他先派人去摘星楼布置,随后命裴缜亲自押送邹玉盈前往摘星楼。
摘星楼高近百尺,站在楼顶上能将长安一百零八坊尽收眼底。
如果栏杆处不曾有兵士守卫阻挡风景的话想必会更完美。
邹玉盈试图靠近,左右两旁的卫兵立刻横伸出手臂,拦住她去路。
裴缜道:“陆夫人还是莫要靠近栏杆,这样对大家都好。”
起风了。风儿拂过脸庞,带走湿腻腻的汗水,送来阵阵清凉。
“要下雨了……”
邹玉盈喃喃道。
“入夏至今未下过一场雨,好几次天阴欲雨,终究没有下下来,不知这次是不是也是虚晃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