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事?”
“我们之前忽略了一个人。”裴缜悠悠道,“邹元佐几乎在这件事里隐身,你不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
“邹玉盈被戚行光奸污、被陆龟年逼迫画春宫,这等事情邹元佐会不知情?倘若他还有一丝一毫的人性断无坐视女儿遭受羞辱无动于衷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说……”
“具有作案动机的不止邹玉盈一人。”
“不是吧,你怀疑邹元佐?”
“不能怀疑吗?”
“邹玉盈已经招认了。再说要是邹元佐干的,眼下邹玉盈深陷囹圄,他能不说出真相,眼睁睁看着女儿替他去死?这样一来,他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裴缜陷入沉思。
“说起来……”沈浊突然神秘兮兮道,“你不是还怀疑过那个林畔儿么,怎么又不了了之了?”
“我怀疑过她吗?”
“我们还一起给她下套,你忘了?”
“忘了。”
“……”沈浊一度黑脸,“你什么意思,你原先可不是这个态度,莫非和她睡过了?”
裴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家伙在男女情事上的敏锐程度令他发指,绷住脸不给他察觉丝毫端倪:“你少信口开河。”
刚好黑市到了,裴缜钻进去,沈浊跟在他后面不依不饶地念叨。
“你留着点心眼,搞不好她真是凶手,按她行凶时那个狠劲,给你送到了阎王殿你还没回过味来!”
黑市表面上与普通集市别无二致,吃食、香料、布匹、药材……凡是能想到用到的这里应有尽有,一些不能见天日的人、不能浮在面上的交易同样潜藏于其中,只要你有门路,人命也可以轻而易举买到手。
裴缜来到花间酒肆门口,当垆卖酒的老板娘人比花娇,桃红抹胸盛不下的春光昭然绽放在来往过客眼中。姓花,行四,客人们都叫她花四娘。
裴缜不跟她打哑谜,开门见山亮明身份,“想跟老板娘谈点私事,不知哪里方便。”
“哟,官爷,人家可是正经妇人,虽说你生得风流俊俏,我也不能够跟你厮混呀,被我老爹知道了是要打断奴家双腿的。”
堂上酒客发出哄堂大笑。
裴缜着恼道:“我们既然来了,你的底细岂有不清楚的。痛快些配合,省得麻烦。”
“哟,没见过强买强卖的,牛武,还等什么,不把人请出去。”
话音未落,角落里站起一个比牯牛还健壮的男人,皮肤黝黑,瞪着一双环眼,走到裴缜面前。裴缜侧头看沈浊:“能对付吗?”
“开玩笑。”
沈浊上前一步,散漫不羁的神色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牛武一把抓住沈浊衣领,企图将他扔出去,谁知沈浊脚下生根,纹丝不动,牛武眼中露出诧异神色,不等再次发力,沈浊抓过他猿臂粗的胳膊,猛地一绞,使之吃痛弯下身子,自己燕子般跃起,贴着他浑圆宽厚的背脊一滚,就势落到台上子。
面前是酒瓮,沈浊抄起瓠子饮了个痛快。
“好酒!”沈浊在唇边一抹,酒渍被抹下去,露出邪肆的笑容,“打一架我倒不在乎,就怕老板娘的铺子要遭殃。”
牛武怒瞪环眼,欲再行上前教训,被花四娘以手势制止。花四娘凝视沈浊片刻,忽地笑靥生花:“官爷好本事,里面请吧。”
后堂坐定后,花四娘打开一柄小扇,慢悠悠扇着,说话吐字也跟扇扇子一样慢腾腾:“二位官爷想从我这里打听什么?”
“打听一个人。”
“何人?”
“槐三儿。”
“槐三儿?”花四娘重复一遍名字,“打听他做什么?”
“这就不需要老板娘知道了,你只需告诉我们他的下落。”
“城北十里,野猪林。”
“什么意思?”
花四娘左腿叠到右腿上,脚踝处露出“卍”字符刺青,“他埋在那里。”
“他死了?”裴缜表情诧异,又很快恢复平静,“什么时候死的?”
“有小半年了。”
裴缜沉默。侧头看沈浊,见他盯着花四娘雪白的脚踝出神,仿佛没有听到方才的对话。眼睛不由狠狠夹他。
花四娘故意一般,踢掉鞋子,露出一对雪足,一只踩在椅上,一只半空荡着,媚眼扫过沈浊,滴溜溜转一圈,落回裴缜身上,颇有几分挑逗,“官爷找槐三儿作甚?他犯了什么事,也许奴家能官爷分忧也未可知。”
“近日城里发生的连环凶案你想必晓得?”
“这么大事当然有听说。道上好几个人都在打听是谁做的,敢接这活,绝非一般杀手。”
“有消息说是槐三儿干的。”
花四娘闻言大笑,笑声之清脆,甚至于惊飞了檐上的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