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就算再怎么拖也不可能拖几个小时,苏意被送去的是二院,离这里不算远,但离公司却不近。
当时为了拖延时间,她故意联络了离公司远,离老宅相对近一些的酒店,就是为了方便苏意过来。
她原本想着,等苏意来了,饭还没吃完,她可以带着苏意找个单独的包厢,关了门窗,营造出两人单独相处在密闭空间的场景,尽快和苏意换回身体。
现在看来,已经等不及了。
难道要像之前在医院见到边惠芬那样,隔空换回来?
她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都不愿意选择这种方法,怕的就是苏意察觉端倪,她希望离开的时候能尽量不造成任何伤害,让苏意以为她真的去环游世界了,而不是孤零零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可眼下,似乎不用这个方法不行了,苏意来不及赶过来。
而且她也不想苏意再留在她的身体里,她只是听了苏意一个人口头的描述,并不确定事故现场到底是怎样的,更不确定苏意到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车祸,万一苏意表面没什么伤,实际有什么地方在疼着呢?
苏意已经替她承受过太多的伤痛,现在又因为她赠送的东西面临这样大的危机,还出了车祸再次受了伤,临走前都不能给苏意安宁。
边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她读了十几年书,就像读到了狗肚子里,连个像样的词汇都找不出来,说起来也是可笑。
边鹿闭了闭眼,站在寂静无人的走廊,服务生都规矩的守在楼梯口,并不在这里。
不能等到回了公司再想办法,到时候就真的迟了,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时间还算充裕,也能让苏意少受点罪。
边鹿打定主意,转身去了洗手间,包厢有赵锋和高姐守着,暂时也不怕张连升耍花招。
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吃饭,洗手间只有她一个人,她随便进了个单间,锁好门,怕自己等下再坐在地上,把马桶盖放下来,抽了纸巾擦了擦,转身坐下。
——抱歉了苏意,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只能选这里,你要是嫌脏,出去多洗洗手,签完约就能赶紧回家洗澡。
边鹿摸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了边惠芬的手机号。
手机很快接了起来,边惠芬似乎在看电视,心不在焉的。
“谁啊?”
边鹿压抑着情绪,淡淡道:“我是苏意。”
边惠芬顿了下,“苏董?怎么是你?我们家鹿鹿呢?”
之前跟边惠芬联系,都是苏意用她的身体打的电话,她让苏意说什么,苏意就说什么,后来她趁着苏意没注意,把边惠芬拉黑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苏意的手机号跟边惠芬联络。
“边鹿让我转告你,住院费她是不会交的,你自己交了,自己办了出院,租的房子还没到期,你可以过去住。”
“有什么让我女儿跟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董事长了不起吗?你再多钱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你又不给我一分钱,我凭什么看你脸色?!”
“你明明有钱为什么就是不肯交住院费,也没有欠很多,也就一万多块钱,也许连一万都没有,为什么不交?”
“我说了我没钱!我的钱不能动!”
“那两百万为什么不能动?”
话说完了,对面却没有动静。
边鹿垂眸看了眼手机,边惠芬不知什么时候挂了电话。
她的情绪瞬间有些翻腾,却也只是有一点而已,之前在医院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这会儿再有个感冒咳嗽的,好像已经不会再刺激到她。
是啊,上辈子早就麻木了,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痛,这辈子遇见了苏意,似乎又恢复了那么点血肉,却又在医院亲手撕开了那血肉,一瞬间的爆发,分崩离析,流干了血液,哪里还能再挤出半滴来?
边鹿麻木地看着黑屏的手机,按亮它,重新给边惠芬打了过去。
响了很久边惠芬才接起来,接起来就是破口大骂,边鹿边听边笑,可笑也不是多么敞开的笑,就像听了个有点好笑,但又不十分好笑的笑话,随便笑两声意思一下似的。
这真是不太好笑又有点好笑的笑话,边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边惠芬。
她不是从小教育她,omega要温柔,要乖巧,连说话都不能太大声吗?
话筒里这歇斯底里的女人又是谁?
即便是信息素依赖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边惠芬犯起病来也只是柔弱地瑟瑟发抖,或者在她吃饭的时候掀掉她的饭碗。
那已经是她见过的最粗鲁的边惠芬了,还是因为精神病发作。
没想到,清醒的边惠芬居然也能骂出这么难听的字眼,就连岑清珂都说不出这样脏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