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逃离,那一干人等便浩浩荡荡过来了。
裴熠的打扮和平日大不相同,通身明紫色的衣裳,以金线织绣,浑身上下金玉琳琅,乍看之下,倒真像个富商。
幸而他本身自带几分矜贵之气,穿着衣裳的时候看着身形清瘦,才让他此番打扮并不显得俗气,反倒像个……开了屏的孔雀。
一和她对上视线,裴熠的眉头便悄然一动,他悄无声息压下扬起的嘴角:“不知这位夫人是?”
傅家家主倒殷勤,他开口介绍:“这位是老夫人,是我的……祖母。”
这声祖母叫起来到底还是烫嘴。
又道:“祖母,这位是眉郡来的明公子。”
戚玦看到裴熠悄悄抿了下嘴,似乎是在憋笑。
她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只能强忍着和裴熠拼命的冲动,以团扇半掩面,怯生生的模样倒真像个孀居的年轻妇人。
她朝裴熠微微颔首,放软了嗓音:“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明公子见谅。”
裴熠作揖:“傅家盛情,夫人客气了。”
袖底,戚玦的手指咔哒一响。
旁人唤老夫人,他便偏偏唤夫人,故意的吧?
傅家主自不会让他们说太多的话,只打了个照面,便邀着裴熠继续游园去了。
只是在错身而过的时候,裴熠悄然往她掌心塞了个什么。
戚玦心头一跳,攥着手里的东西回了自己寝屋,只剩下她和绿尘二人时,才敢瞧瞧裴熠究竟给她塞了何物。
……竟是一块包着油纸的糖。
她打开油纸,对着烛火烤了一阵,又沾了水,可却并未见纸上显出什么字。
“似乎只是张寻常的纸。”绿尘道:“兴许玄机在糖上呢?”
此言有理,戚玦又翻来覆去地细看那块糖,却也并无一样,尝了口,的确是糖无误。
“所以只是糖?”
嚼着糖块,戚玦反应过来。
好你个裴熠,当着她孙儿的面调戏她!他想做人继祖父吗!
这人当真是闲得慌!
转眼天擦黑,戚玦正准备趁着夜色出门,打算去问清楚裴熠此行的目的。
刚推开窗,就见一到身影风一般闯进来,迅速关上窗,将她卷到了床帏之后。
窗外巡夜的小厮提着灯笼往这瞧了一阵,却只瞧见紧闭的门窗,便兀自离开了。
裴熠终于不穿白天那一身花枝招展的紫衣了,而是换上了他惯穿的玄色。
那身衣裳戚玦早就觉得不顺眼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戚玦的面色却不太好:“大晚上的,你在做什么?你搞清楚,我现在可是虞娘子。”
积累了一整日的不快,让戚玦没忍住掐了他一下:“夜深人静,擅闯寝屋,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这可不是什么好人干的事。”
裴熠由着她掐,他耸着眉,端得是委屈无比:“将人灌醉后,吃干抹净了就跑,分明更不像好人吧?”
戚玦差点没忍住喊出声来,她一把捂住了裴熠的嘴:“你还有脸说!还不是你先动手的!”
裴熠被捂着嘴,声音含混不清,听着却是更委屈了:“分明是你先偷亲我的。”
戚玦咬牙切齿着,恶狠狠道:“你本就是我的,亲你不算偷。”
说罢,她忽地意识到什么:“等等,所以说……你那时候是清醒的?”
“……”
裴熠顿住,他握住戚玦的手,手从他嘴上挪开。
他心虚一笑,咧着的嘴角露出那颗虎牙:“那桃花饮的后劲儿的确大,可后劲儿也来得晚,那会儿虽是有些醉了,但人还是醒的。”
“那你为何……”
“我知道,阿玦执意要做的事情我是拦不住的。”他无可奈何一叹:“你连那种法子都用上了,我若不陪你演完,岂不让你白忙一场?谁承想……”
还没说完,他声音便小了下来:“谁承想阿玦又回来……你知道的,我向来无力自持……”
戚玦啧了声,不想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了:“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自己交代,混进傅家是想作甚?”
却见裴熠无比认真且真诚:“想见你了。”
眼见戚玦甩了他的手,又要掐他,他才忙不迭改口:“自然是为了尽早结案,傅家迟迟不露马脚,我便只好以身作饵,让他们露出马脚。”
戚玦的神色终于和缓了许多:“此话怎讲?”
裴熠凑到她耳边同她耳语一阵,温热的气息间,戚玦终于眉目舒展,露出几分笑意。
见她可算消了气,裴熠这才放下心来。
正此时,就听门外绿尘的声音:“老夫人已然睡下了,有什么事交代我就成。”
那声音被刻意拔高了,就是说给屋里的戚玦听的。
“有人来了!”
她把裴熠推到窗边:“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