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玦。”察觉到她的异样,裴熠低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
戚玦恍然,才惊觉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汗,她摇头:“没有。”
裴熠又道:“你别担心,越王人还是很好相与的。”
正说着,正堂的门被推开。
只见正中的主位上,只端坐个素衣男子,头发盘束,面色从容,一如耿月夕记忆里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裴澈。
只是……只是看起来略显消瘦,模样分明没变,但却判若两人,恍惚间,似一棵被掏空的巨树,已然没有当年的生机。
那线条柔和的眉目,已然被一条白纱遮住……是李子桀的毒药,是她当初险些栽了跟头的奇毒。
裴熠侧首,只见戚玦眼圈发红,眼底泛着一层水雾,就连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而她怔怔看着的方向……他顺着视线看去,正是裴澈。
重新把目光落回戚玦身上,裴熠眼中的担忧与不解愈发浓稠地锁在眉间……
不只是戚玦,没人发现,戚瑶正失神看着裴澈,她的手茫然抚上腰间的荷包。
是他……不会错的,她死也忘不了那张脸!当初在鲮山脚下,那个在她最绝望之时遇到的人,那个她在年幼之时遇到的神仙一般的人,就是眼前的越王裴澈!
终于,戚玫察觉到了戚瑶的异常,连唤了她几声,才让她的神智收回些许。
“你做什么?快点拜见越王啊!”她小声提醒。
戚瑶跟随众人鞠身而拜,与此同时,悄悄隐去了眼底的惊诧。
而神色恍惚的戚玦,几乎是被裴熠扶着弯下了腰,才勉强跟上众人的行礼,可她的目光,却从头到尾没离开过裴澈。
裴熠看着,心里咯噔一声。
“参见越王殿下。”众人拜道。
“不必多礼。”裴澈开口,声音仍是一如既往地平和优雅:“诸位远道而来,想必辛苦,越州虽是贫瘠之地,但身为戚小将军和端郡王的亲眷友人,本王理当尽力招待,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言罢,他又款款一笑:“略备了些酒菜为诸位接风洗尘,诸位笑纳。”
几人又是拜谢,而后便被侍从引着去各自的席上坐了下来。
这样的场合,男女分席,戚玦和裴熠自是不能再坐在一处。
待他们坐下,侍女们便捧着酒菜进了堂。
看着眼前的菜肴,虽比不得皇宫里的御膳,但也保留了许多盛京的菜式,更添了几样颇具越州风味的菜食。
其中有一道杏仁糕,她抿了口……还是她当初讨厌的那个味道。
想起什么,她不经意笑了声。
当初舒然最讨厌杏仁糕了,只可惜这道菜是宫里的例菜,玉台书院每个月都要吃上几回。
姚家家风严谨,姚太傅那个老学究总是念叨着“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纵然他宠着姚舒然,却也是不许她糟蹋粮食的,于是耿月夕就替她吃了。
其实耿月夕刚开始还是挺喜欢这道点心的,只不过回回都多吃一份,时间长了便也不爱吃了,只是姚舒然也不吃,她为了不让姚舒然内疚,才忍着不说,每次勉为其难吃了干净。
可裴澈却以为她吃两份是因为喜欢,有时候玉台书院不供杏仁糕时,裴澈还会自作主张给她另带几块,用油纸包好了交给兰泽。
隔了一世,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戚玦眼中一片温热,她把杏仁糕整块吃进嘴里,凝望着首位上裴澈的方向,嘴角又不禁扬起。
时间过得太快了,居然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席座对面,裴熠的眼神在戚玦和裴澈间徘徊,表情却是愈发慌乱。
“端郡王。”
裴澈不知唤到第几声,裴熠才缓过神来:“……殿下请说。”
“听闻此次进京,可是大有所获?”
“是。”他起身,从怀间取出那两个物件:“先帝将虎符与诏书委托给了平南县主,有这两样东西在,一切便会顺利许多。”
他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将东西奉到裴澈的桌案前。
裴澈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虎符的纹路,确认无疑后,略带凝重的嘴角一舒:“只怕李子桀也一直在苦寻此物,能将他们带来越州,想必危险重重。端郡王,本王会记得今日之恩。”
裴熠却有些心不在焉:“殿下言重。”
此时,却听裴澈话锋一转:“本王很早便听闻平南县主美名,又屡次听端郡王提起,不知今日,可否与本王畅叙一二?”
闻言,裴熠却是目色一沉。
戚玦起身行了一礼:“殿下抬举,臣女惭愧。”
听到戚玦的声音,裴澈一愣,原本略带笑意的嘴角顿住了。
须臾,他才重新露出僵硬的微笑:“不知这位平南县主……从前是哪里人?又是什么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