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罢这些,又探了探戚玦尚且均匀的鼻息,他才撑着头晕目眩的自己去了厨房,却见里头已是药香氤氲,明镜道人正蹲在灶前打扇子。
“师父……有吃的吗?”他扶着门框,人都险些站不稳了。
明镜道人见状,举起扇火的蒲扇,一下子就蹦起来打了他的脑袋:“你自己没疗伤啊?”
裴熠有些恍惚:“……忘了。”
“忘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又挨了一脚,明镜道人叉腰骂道:“吃的待会儿就好!快滚去收拾好你自己!”
……
裴熠带着碗热粥回到屋中时,戚玦正安静睡着,不知是不是药起了作用,此刻的她眉目舒展了不少。
他轻手轻脚扶着戚玦坐起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勺勺轻吹着热粥,再一点点喂进她唇齿间。
粥只喂了半碗便喂不进了。
虽吃得少,但总归能吃进些东西……晚些时候再喂一些吧。
裴熠这般想着,又用手背贴着她的额头探了探……已经退烧了。
他心下稍舒,手却并未放下,手指眷眷不舍地被她的长发纠缠着。
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也替她擦洗了身子,梳洗了头发,只是这长发已然和那晚月下凉亭中,缠着他指尖的头发有所不同,三个月的苦楚让她的头发变得有些枯黄。
似乎她身子的每一处都在告诉他,她这些日子是遭受了何等折磨。
“阿玦,对不起,不该和你分开的……”
他环着她的动作很轻,轻得像是伸手掬着片羽毛,生怕她飘走一般。
……
戚玦是下半夜醒的。
这一次,她似乎睡了很久很久……睡梦间,她还以为自己下了十八层地狱的油锅,全身上下疼得似拆筋断骨……
可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很轻很轻,似身处云端……
她的眼皮太沉了,在半梦半醒间挣扎了很久,才终于缓缓睁开。
可就在抬起眼皮的刹那……她又努力眨了眨眼,直到眼前模糊的眉目逐渐清晰……
她枕在一个人的肩头,微微扬起的脸,正对着那人柔和的下颌。
裴……裴熠?
游移的意识让她这般盯着眼前这个双眼紧闭的人看了许久,她呼吸一促……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
就是这么点动静,让裴熠蓦然惊醒。
抬眼的瞬间,正对上戚玦直愣愣的双眼,他一时也怔住了。
却见戚玦的眼眸微微一动,唇齿间又轻轻哧了一声:“……我终于死了。”
“阿玦?”裴熠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说什么?”
而戚玦却只是扬唇,语调里竟有些轻松:“终于……见到你了……”
她话音刚落,便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坐起身来。
“阿玦小心,你的伤……”
没等他说完,他的话便凝在了嘴边。
怀里的戚玦紧紧环抱着他……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哭,他却感受到了她撕心裂肺般的悲恸……
裴熠眼眶一酸,心似被刀剜着一般,痛彻心扉。
他拥着她,拥得那般小心翼翼,又如珍似宝。
过了许久,温热滚烫的怀抱才逐渐让戚玦有了些许真实感。
她不能自控地呜咽起来,直到呜咽一点点变成嚎啕大哭,如春雷过后酣畅淋漓的暴雨。
“我回来了……”裴熠的声音哽咽着:“对不起……现在才回来,阿玦,对不起……”
戚玦枕在裴熠肩头,泪眼朦胧间,她只看见模糊的窗外泛蓝,似乎是天要亮了。
她紧紧拥着他,早已无暇关心自己身处何地,只觉得他们置身如水月色的孤岛中,万籁俱寂。此刻她只知道自己此刻真真切切抱着她朝夕惦念,又失而复得的人……
……
戚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重新睡着的,只觉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环视周遭,自己已然不在那噩梦一般的天牢中,取而代之的是虽简陋但暖意氤氲的归墟观。
她抬手,手指被仔仔细细包扎过,还带着浓烈的药香,揭开袖口,衣袖下,亦是层层叠叠的纱布,纱布的尾端,还扎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看着怪眼熟的……
裴熠……
想到什么,她正欲坐起身,却听门吱呀一响,门口的人影逆着光,有些模糊不清。
“阿玦,你醒了?”
直到那人缓缓走进,戚玦清晰看见裴熠眉目分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才敢真真切切相信,昨晚的一切不是一场梦。
“嗯。”她看着他,有些愣神,轻轻应了声。
相对凝望,二人似乎有千言万语,却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面前这个,这可是她差一点就永别的人啊。
戚玦这般想着,喉间又不自觉干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