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裴臻当初会无端暴乱,是因为……是因为他以为先帝要杀他?”戚玦茫然看着裴熠。
她的胃突然疼得难受,便忍不住弓着身子,把手肘杵在膝上:“……当时裴澈前去镇压,其实并无杀裴臻的意思,但因为靖王私自调兵攻打,让裴臻误以为这些是裴澈的人,以为裴澈是为取他性命而来的,所以才会互下杀手,以至于楚家那么多条人命全部葬送在奇鸣谷?”
“阿玦……”裴熠也不晓得戚玦为何会有这么大反应,只扶着她的肩:“你可还好?”
戚玦声音哽着:“我没事……”
她深吸口气,道:“……如果不是因为裴臻偷偷潜回盛京杀了先帝,只怕这般两厢争斗下,靖王就是渔翁得利的那个,他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吧!让先帝的两个皇子自相残杀,打得遍体鳞伤,饶是一胜一负,胜的那方也难免失了后劲,他便可以趁虚而入,谋夺皇位!”
裴熠看着戚玦这般痛苦,心里跟着难受,却又不解起来。
她猜的的确不错,当年越王和慎王从分道扬镳到你死我活,正是裴子晖插手的结果,今日他将此事告知裴臻时,裴臻亦是这样的崩溃与迷茫。
可那是因为此事和裴臻切身相关,可阿玦为什么……纵然她与耿月夕有渊源,又怎会似这般如切骨之痛?
总不能是因为……阿玦的生母温娘子,其实是楚家的人?
裴熠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想,阿玦出生时,正是楚家最鼎盛的时期,若为楚氏女,又怎会于盛时落入乐籍?
更何况,记忆里阴宣侯似乎只有耿月夕生母这一个独女,楚家亦无其他年岁相当的女子。
裴熠心里起伏不定地猜测着,却见戚玦缓缓直起了身子,眼里透着血丝。
片刻的沉默后,她道:“……裴熠,这些事你都告诉裴臻了吗?”
“嗯。”
只见戚玦缓缓点了点头:“我们提前把靖王妃和郡主安置好吧,他既知道了此事,便不会忍裴子晖太久。”
“好。”裴熠道:“估摸着裴子晖也该到宁州了,我已与表兄飞鸽传信,让他这几日盯紧裴子晖和姜浩。”
……
裴熠还想送戚玦回去,但被戚玦严词拒绝了,让他安安分分卧床躺好了,她才乘车离去。
街市熙熙攘攘,戚玦思绪万千。
上辈子的事情终归是明了了,她和楚家满门,表面上是死于裴臻和冯家之手,又看似死于耿祈安父女的算计,到头来,真正的凶手,却是她最上辈子怎么也没想到的靖王。
除了这一桩事,她还有许多猜想,需要在把靖王擒获后亲自验证。
不止是她的事,还有裴熠的事。
裴子晖这个人,他欠的债太多,万死难偿!
戚玦抬眼——
方才还晴好的天浓云密布,疾风骤起。
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绿尘也甩鞭驱车催马蹄。
还真是山雨欲来啊……
……
事实证明,一些翻天覆地之事发生前,并不会挑选什么盛大的时刻。
三天后,临睡前,戚玦头发都已经散了,藏锋却突然传来急信。
戚玦连忙拆开,却见裴熠的笔迹只留下几个字:裴子晖已反。
没来得及上妆,戚玦随便拿了根簪子,将头发圆圆盘在头顶。
这次也不等绿尘备车了,自己出了门便策马直奔裴府。
戚玦到的时候,裴熠已经在等她了,只是气色看着犹是不佳。
他穿着身纯白的单薄长衣,坐在昏黄的灯火前,看着愈发瘦削。
“如何了?”她问。
“朝廷八百里加急的消息,说他在宁州集结旧部,擅自封城,企图拥兵自立,不过皇上早有准备,有我带回来的名单,他已命表兄提控制了那些旧部的家人以作钳制,逼得他们就范,而裴子晖也已经被控制住了。”
“这么快?!”戚玦惊异:“姜浩呢?有姜浩在,靖王无论如何都能负隅顽抗一些时日,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擒?!”
“要说的正是这个。”裴熠道:“怪的是,姜浩丝毫没有要帮裴子晖的意思,不止如此,姜浩还是将裴子晖擒获的主力。”
“怎么会这样?”戚玦不解:“七夕齐国军营,我们是一起见过的,姜家绝对是南齐的人,而靖王亦是,总不能是齐国分别勾结了姜浩和靖王,而这二人之间却并非盟友吧?”
“不大可能。”裴熠道:“要么姜浩仍是齐国的人,奉了荣景帝的意思替鄢玄瑞报仇,要么就是姜浩自觉败局已定,干脆临阵倒戈,要么就是姜浩的家人都在盛京,顾及他们,而不得不做此选择,再或者,三个理由都有。”
戚玦默然,抬眼看着他,片刻后,道:“接下来,就该押解靖王回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