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熠将戚玦的焦色接了个满眼,而他却只是深深看了她,只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在生死状上落笔。
她只觉得愤怒又无力。
她能明白的道理,他又怎会不懂?可他如今又在固执什么?!
形势再如何变,总归他们都活着,无非是继续调整计策,焉知他们不会在南齐另谋一番光景?
她的视线被几个宫女用身体挡住,宫女劝道:“县主请入座。”
戚玦黯然起身,回到席坐上时,失魂落魄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帮裴熠,可亦是做不到看着他送死。
旁人见戚玦此番,只以为她是担心裴熠落败,自己要被送去和亲。
只有近旁的戚玫看得一清二楚,戚玦搭在腿上的手是团成拳的,不住地发着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眼底隐隐透着红。
“五姐……”
戚玫小心翼翼唤了声,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而此时,殿中央已辟开一块地,四周被内卫御林军围着,裴熠和桓英对阵其中。
鄢玄瑞忽道:“既然要比武,是不是该立好规矩?若是按我大齐的惯例,对阵双方武器自选一样,场外之人不能插手,不得使用暗器和毒药。不知这个规矩,陛下可觉得有异议?”
裴臻依旧维持着镇定自若的微笑,道:“便这么办吧。”
十八般武器被内卫御林军陈列在前,桓英理所当然地选了一把五尺长的玄铁大刀,而裴熠的目光在武器上徘徊了一阵后,拿起了一把匕首。
“就这个吧。”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本就体型悬殊,竟还选了把匕首,只怕一刀都抗不下。
几乎是败局已定的比赛,对在场众宾而言,唯一的悬念恐怕就是裴熠的死状有多惨。
戚玦脖颈上的血管随心脏突突跳着。
这场比赛对裴熠而言毫无优势。
他最擅长的本就是暗器和轻功,并不适合用于正面交锋。
又和裴熠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不知为何,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心中忽然笃定无比:裴熠一定会赢的。
只见裴熠和桓英对峙着。
桓英本就生得凶神恶煞,他朝掌心唾了口,近百斤的刀在他手中轻如薄纸,他看着裴熠,又是轻蔑又是狠厉地把脖子扭得咔咔响。
而裴熠只是背着一只手,右手将匕首在指尖轻松地转了转,待稍觉武器趁手后,裴臻道:“开始吧。”
随着一声令下,桓英大嗬一声,举着刀气势汹汹朝裴熠砍来。
毫无疑问地,裴熠反应迅速,侧身避开,刀刃甚至没能触及那帔风分毫。
刀砍了个空,震得青鸾殿的砖石轰隆响着,顿时四分五裂。
只怕今日之后,青鸾殿又要大修大补了。
桓英见第一刀落了空,又举刀砍了几次,却总是能被裴熠轻松避开。
戚玦看着,松了口气:桓英虽身形高大,但同时动作便难免笨拙,而以裴熠的轻功来说,避开他的攻击倒是绰绰有余。
众人这时也才忽然发现,平日体弱畏寒的裴世子,竟也有不显山不露水的一面。
戚玦转而看向裴臻,只见高位上,他的手交握着抵住鼻息,居高临下的视线追随着裴熠,带了几分警惕。
而此时,靖王看着这场上的一招一式,竟也担心起来。
戚玦冷笑:他可不是担心裴熠,而是担心裴熠如今的锋芒毕露,会将他多年来隐藏在其韬光养晦背后的野心暴露出来。
而场上,几个回合过后,桓英的动作终于表现出几分体力消耗后的迟钝。
只是一个稍有不流畅的挥刀,就让裴熠钻了空子。
在桓英将刀横砍而来的瞬间,他足尖点地,跃身避开了刀刃,落地后一阵轻巧的翻滚,他绕到桓英身后。
裴熠的眼中蓦地闪过一刹凌厉,他单膝跪着,俯身挥刃,匕首狠狠划了一下桓英的左小腿腹,并在桓英反击他的刹那,踏着刀身一跃,稳稳落地。
受了伤的桓英面露怒色,他怒吼一声,将刀挥得愈加卖力。
而裴熠故技重施,又划伤了他的右小腿腹,
桓英吃痛,飞快反手将刀朝身后砍来。
眼看就要伤及裴熠,不料,他忽而向后仰倒,上半身却未着地,仅靠下肢撑着,就这么敏捷避开一击。
然而桓英的力气实在太大,大到操控一把百斤大刀依旧游刃有余,眼看扑了空,他又硬生生将刀扳回来,裴熠起身的瞬间,刀背狠狠砸在裴熠的左肩上。
一时满座惊呼。
戚玦也险些喊出声,这么一下,若不是刀背而是刀刃,只怕裴熠的左臂此刻已然落地。
裴熠却一声不吭,只借着这股力,又翻滚了几下,和桓英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