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听一声阴阳怪气的咳嗽。
戚玦一激灵,却见文渊阁的一扇窗户开着,李子桀撑着窗,脚一踏便翻了出来。
他踱步过来:“有什么要紧话非得在花前月下说?可否先进去?”
戚玦:“……他怎么在这?”
没等裴熠回答,李子桀便道:“陛下召我面见,不过是问问侯府在宁州的境况,又问了我祖父身子如何。我想着既进了宫,也不能白来,便顺道来此一趟了。”
……
文渊阁的大门紧锁,他们只能翻窗进出。
“我扶你。”
戚玦犹豫,其实这窗台不高,她想说自己能爬进去的,腿又没断,未免矫情。
但看着裴熠煞有介事地抬着两只手,她生怕自己拒绝了,他又要在这里闹起来。
……矫情便矫情吧。
她把双手搭在裴熠肩上。
只不过,原本她只是想借他肩膀一撑,裴熠再稍一使劲就能顺势让她坐上窗台,然后翻身进去。
但不成想,裴熠力气不小,这个姿势下,几乎成了他将戚玦抱着举上窗台。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戚玦愣了一瞬。
待她在窗台上坐稳后,却见站在窗外的裴熠怔怔杵着。
戚玦侧身翻进了屋,裴熠的手却仍虚悬着,她倚窗问道:“发什么呆呢?”
裴熠只和她对视了一眼,霎时倒吸一口气,飞快撇开视线,悬着的手收到帔风之下。
他本是想扶着阿玦的手,却没想到她会搭他肩,顺势之下,成了他握着阿玦的腰上将她举上窗台,可他真不是故意碰到腰的……
直到李子桀催促道:“二位,你们可否快些?”
裴熠闻言,这才闷声低头,轻身一翻进了屋。
……
文渊阁二楼,便是储存史书之处。
虽说修史乃礼部之职,但礼部至多也就保留本朝之史,辛卯之战发生在崇阳年间,史书自然被贮存在此处。
二楼上了锁,但裴熠却十分娴熟地蹲下身来,用一根铜丝对着那锁就细细操作起来。
“你还会这个?”戚玦不由问道。
裴熠没有停下动作,却也不妨碍回答戚玦:“学过,这些年父亲一直要我四处奔走调查,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说话间,只听咔嗒一声,门锁开了。
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写陈年的尘气,和浓郁的墨香。
不宜耽搁,他们迅速开始寻找。
为了防止巡逻的内卫御林军察觉,他们只一人点了一支小小的蜡烛,灯芯还是特意剪短了的。
凭借这么点微弱的光,三人穿梭于书柜间,仔细寻找关于崇阳十六年十二月初四前后的所有记载。
虽说书卷皆有编号,但毕竟是大梁开国至今一百多年的史书,光线昏暗下,要找到具体某几天的内容,还是十分困难。
约摸半个时辰后,戚玦已经眼睛酸疼,终于听到黑暗中李子桀的轻唤声:“我找到了。”
李子桀找了张桌子将书卷铺开。
三束光聚到一起,终于能清晰看见字迹。
裴熠艰难读着书卷上的内容,辛卯之战那段时间的脉络也逐渐清晰——
崇阳十六年八月十六,靖王令宁州军到达眉郡关津,与南安侯六子汇合;
八月十六至九月十一,这二十多日里,梁齐双方僵持不下,李锡向盛京请求加调粮草;
八天后,九月十九,梁军误入南齐陷阱,靖王被齐人所俘;
此后这场战争,打得双方疲惫不堪,此战的重心也逐渐从眉郡转移到了琅郡;
此战转机出现在近两个月后,十一月初九,本该在齐国的靖王,竟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盛京,据他所说,是他从南齐拼死出逃,为避免被齐国的探子察觉,他便一路秘密赶回盛京,将在南齐被俘期间探得的军机要务告知崇阳帝;
这些机密协助了南安侯力挫南齐,并借此设下了奇鸣谷的埋伏,定于十一月廿八这日实施计划;
当夜,崇阳帝密诏阴宣侯和历阳侯,但并未记载所为何事;
第七日,十二月初四,琅郡破城,李氏六字殉国,同日,荣贤皇后经受不住此番打击,于凤仪宫自尽,靖王妃难产身亡;
一个月后,阴宣侯与历阳侯带兵抵达南境,慎王裴臻与越王裴澈两位皇子亲征;
南齐因威帝暴死,荣景帝登基,爆发内乱,北梁趁此机会,仅用了一个月时间,就彻底击退南齐,辛卯之战结束。
黑暗中,戚玦的手有些发抖。
和琅郡兵马司的记载一样,文渊阁的史书并未提及齐威帝死于李铮之手。
不仅如此……戚玦上辈子根本不知道先帝在十一月廿八这日传召过她外祖……
这件事,外祖从未提及!
“我们得找到十一月廿八这日,先帝的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