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韩杞心事重重,始终有块心病不去。东方红云涌动,天光大亮,不再需要火把视物。他却还在想着火把。
眼看着他的马匹懒怠怠踟蹰不前,落后队伍一大截,解小菲驰到他身边,“你在想什么,掉队了知不知道?”
韩杞忽然调转马头,“我有事需要回小合山一趟,帮我跟仇县丞告假。”
“搞什么,什么事非要回小合山?”
“我有个物件掉山里了。”
“我陪你去找?”
“不用,我知道掉哪里,去去就回。”
解小菲无可奈何,由着他一骑绝尘,自己拨转马头,追上队伍。
韩杞凭借着记忆找到李纤凝坠崖的地点,将一截绳子栓树上,另一头捞在手里缓缓下探。
崖下落叶满地,落叶下面是淤泥,脚踩下去软绵绵的禁不住,往下直陷,泥水随之漫上。确如李纤凝所言,淤积着雨水。当中洼浅地带可见清亮的水沟。
韩杞检查了所有火把,除了李纤凝落在崖底的这一支。而今他轻轻地拾起它,在澄清的雨水里涮了涮,握柄处,一块三角形的削痕宛然入目。
第19章 上弦月篇(十九)结案
曹腾虽死,丁霸犹在,李纤凝找他录了一份详细的口供,他供述了赃物所在,解小菲带着人尽数起出,曹腾的赃物也在其家中缴获,所有人证物证,连同之前的张三洪掌柜的一起移送大理寺。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张豫平反已成定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安心等待结果。
本来是大快人心的事,却因为天仙子的出现蒙上一层阴影,他像一根刺,深深地刺到一众有司心里,摸不到,拔不出,只能任其存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不致命,却是那般地叫人不痛快。
“时隔两年,他再次出手,来无影去无踪,没给咱们留下任何线索,想查无从查起,当真令人叫苦不迭。”
仇璋一面感叹着,抬头见李纤凝嘴角含笑,蹙眉道:“你笑什么?”
李纤凝摘下窗边一支红菊花,拿在手里轻轻捻动,“我庆幸他又出手了,两年按兵不动,我还当他收手了。没有收手就好,只要他还在一直作案,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为我所擒。”
红极醉人的菊花由着她的皓腕高高托起,日光流转其上,愈发衬得那花熟媚动人,芳华绚烂不可逼视。
仇璋望着她叹口气,“你的想法太危险了。”
“或许我这个人就是危险的。”
李纤凝在菊花上轻轻一吻,红菊的熟媚恍然转移到了她身上,秋波缱绻,盈盈望定仇璋。
仇璋安坐椅上,端茶来饮,“或许,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安邑坊案,尚未完结。”
李纤凝手搭眉骨,“兴化坊某处藏着我想要的答案,也许没有。无论如何,我需亲自走一遭验证,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敬谢不敏。”
李纤凝微微一笑,出来寻解小菲。
解小菲相当积极,“小姐找我有事?”
“随我出去一趟,安邑坊案,是时候该了结了。”
“好嘞!”
李纤凝正待动身,猛然察觉一道不同寻常的视线,鹰隼一般盯住了她。四下里一望,发现那视线源自韩杞。
少年容貌英气俊美,眸子也亮,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劲头,盯着李纤凝时,像猛兽盯住猎物,冷冽,势在必得。
却到底输在年轻,李纤凝黑幽的瞳仁对上来,他倏地避开视线。
“一起来吗?”李纤凝瞧得有趣,发出邀请。
“是呀,小韩,和我们一起去吧。”解小菲跟着招呼。
李纤凝以为他会拒绝,谁知他思虑一瞬,忽然起身朝她走来。
兴化坊马蹄巷,左手边第三户,两扇对开的木门上雕有福寿双星的人家,李纤凝在那里找到了她此行要找的人。
妇人一身整洁的灰蓝色麻布衣裙,头发绾成样式简单的发髻,仅插着一枚木簪,打扮朴素。没挂几两肉的脸上,略显得苍白,将浆洗好的衣裳搭在晾衣杆上,抬起手臂蘸了蘸溅落在额头上的水渍,耳闻木门开合,回首看着陌生的二男一女,诧异地睁大眼睛,“你们是……?”
“盖翠翠吗?”李纤凝声音脆利,“我们是万年县县衙的,来找你了解一下秋言的情况。”
“秋言的事我听我娘说了,真想不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屋中坐定后,盖翠翠耷拉着眼皮唏嘘。
“据洪婆讲,你未出嫁前,和秋言梁凤娘相熟?”
盖翠翠点点头,大约意识到不能这样敷衍,跟着又说:“我和秋言是邻居,确实说得上几句话,不过,她还是和凤娘最好,凤娘活泼、热情,那条街上无论出阁没出阁的小娘子都喜欢和她相交,连我娘这种比她大一辈的长辈也喜欢与她来往,夸她爽利,做事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