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文给最大一个感觉就是:有钱人的苦难模仿秀。明明没有体验过底层的辛酸苦辣,还非要硬写她的痛苦,结果越写越虚浮,颠三倒四混淆不清,你以为无病呻吟青春疼痛就是苦难了?别太搞笑,那都是富人之间自娱自乐的玩意儿,真正的穷苦是渗透在每个生活细节里的。文笔风格你可以模仿,故事情节你可以模仿,甚至于生活场景也可以写得很逼真,但是无孔不入的穷酸味和颓废感你是死也模仿不来的。”
“但是像我这样的人想要描写你这种富家子弟并不算难。只需要在各种软件上晃两眼,看看各类有钱人炫富的图片视频,再换位感受一下,尽量按照你们富人的‘顶层逻辑’看待事物。呛呛,一个精神巨富就完美出炉了。”
车芷伊低声抗议:“写个网文而已,想这么多干什么。”
戴锦然面露厌恶地笑了两声,道:“你当然觉得没有什么,你可能只是把写文当成吸粉的一种手段,可是我不同,我把文字视作比生命价值更高的存在。非常的形而上对不?没办法,我生来如此,难以改变。再说,现在的网文越来越普及,要是每个名气写手都像你这样唯名唯利,这块领域迟早会被染成墨鱼汁一样的死黑色。”
“你这么有责任心,怎么不去写书,当个传统意义上的作家去?”
戴锦然嗤之以鼻地回应:“我倒是想,可是要把范围扩大至大众,真正能接受女本位、同□□本位的读者又有多少呢?”
车芷伊沉默了。
“芷伊,我忽然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发生的事跟东野圭吾写的那本《恶意》很相仿,只不过野野口是因为嫉妒杀害了日高,而我是因为怨愤。”戴锦然说。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戴锦然拢了拢睡衣,重新系上腰带,叹道,“我找不到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也找不到让你活下去的理由。我给了你机会,但你没有好好把握。”
车芷伊瞪大双眼,右臂神经性地发起疼。不行,她绝对不能死在这个钻牛角尖的疯鬼手里!
她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左手紧抓戴锦然的裤管,情绪激动地哭诉道:“求求你了!不要走极端,算我拜托你,去看病好吗?如果觉得医疗费用贵,我可以替你付,你和我都那么年轻,为什么要白白赴死?你文笔那么好,缺的就是沉淀,只要你有恒心,未来你的名气肯定能远远超过我,面前的路有很多条,不要往死胡同里钻,要想开啊锦然……”
戴锦然起身扯过长链,往她的脖子上绕了两圈使劲往后提,森森地说:“够了,真的是够了,口是心非的东西。跟你说了那么多还是作了废。你知道我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吗,想去构思故事却被没来由的泪水打断,想和自己和解却把自己割得遍体鳞伤。你根本不能想象我有多么绝望,还一个劲地叫我想开,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你当你是神职人员吗?”
车芷伊向外扒扯着脖圈,努力地给自己争取呼吸的机会,她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费劲地说:“我理解你啊,我真的理……”
“给我闭嘴!”戴锦然恼火地将她踹翻在地,坐在她的腹上朝她的右脸掴了几下。待车芷伊又开始哭哭啼啼,她重重吐了一口气,摇晃着站起身,猛力踹了茶几一脚,然后朝厨房走去。
十分钟后,戴锦然将车芷伊拖拽到了流理台边上。
燃气灶左侧被戴锦然布置成了执刑之地:四四方方、摞得较高的佐料盒上放着一长条木板,木板左侧压着一大袋被割破了小口的米袋,右侧挂着较轻的面粉袋,灶上燃着明火,只需等到左侧重量轻于右侧重量,粉尘抖落的那一刹那与火焰产生化学反应,赴死的目的就能达到。
戴锦然盯着正在簌簌滑落的米粒,陡然觉得生命有了具象。
她平淡道:“把这里布置成意外事故现场,就没人会怀疑了,火焰和闪爆会摧毁一切可疑痕迹。”
“不、不要!”车芷伊拼命往回逃,却被戴锦然强行按压在怀里。
“你觉得媒体会怎么报道我们的事呢?两个同居好友做饭时不慎,厨房发生粉尘爆炸,危险离我们并不遥远,需要谨记粉尘危害——大概会像是这种安全教育的调调吧。”戴锦然拍抚着怀中哆嗦着的脆弱躯壳,漠然地说,“事情的真相将无人知晓。”
“锦然,对、对不起,我是个渣滓,是个虚伪的垃圾,吸血虫,罪孽不可原谅,我愿意受到任何处罚,除了死……”
戴锦然看了看渐渐往右侧倾斜的木条板,又看了看车芷伊,突兀地笑了笑:“我好像感受到你的诚意了,但是,已经晚了芷伊。游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