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奈日日进宫探望皇帝，有时在他床旁一坐便是一天。
皇帝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无论怎么施针，到最后是连汤药都喝不进了。
沈翊连日来忙得像鬼，偶尔会在御宸宫撞见，跟小姑娘说不到三句话，就被人拉走处理事情去了。
到了第五日，皇帝特别清醒，眼神也清明了许多。
被姜奈扶着从床上起来，坐到桌旁。
召见了钰亲王允亲王两位皇叔，沈翊沈云寿王钰亲王世子允亲王世子也都到场，连同朝中六部重臣、公侯太傅。
叫来礼部文书当场拟了传位御召，指定沈潇然为太子，摄政王辅助代理国事云云。
众臣又是一番痛哭流涕表忠心，随即期期艾艾退出御宸宫大殿。
殿外一众朝臣们面色焦虑，个个围上来探听消息。
殿内，却只留下沈翊、姜奈与沈潇然三人。
皇帝精神显得特别好，让福庆将自己扶到圆桌，命人布置了丰盛的酒菜。
“朕有两大遗憾。”皇帝叹了口气道，“一是不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目睹你二人共结连理。”
“二是对不起你娘。”
“她让我好好生活，好好执掌朝事。然而这些年我却始终过得十分浑浑噩噩。”
“还让皇弟为朝政费尽心思。”
沈翊按捺住心底的烦躁感，不想在这种时候顶撞皇帝。
看样子，皇帝是回光返照了。
福庆大公公立在一旁，时不时为四人添点酒水，背过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我还是让你娘失望了。”
姜奈测了测头，感觉眼眶有些发热，顺手执起杯，一饮而尽。
“朕走了以后，你该收敛的时候还是得好好收敛。”
“你那小破脾气以后就没人这么惯着了。”
“如果你想的话，就回中央大陆看看你外祖家。”
“当年，独孤家出了点事，李氏门阀的人最为清楚。”
“他们是你娘最亲近的下属与朋友。”
“不要对独孤家心怀恨意，他们与你父亲独孤轩，没有任何关系。”
姜奈沉默良久，点点头，“我知道了。”
皇帝又叹了口气，“算了，你若不想回中央大陆就别回去。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皇帝抬了抬手，眸光柔和地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朕是骗你的。”
“什么？”
“你跟你娘，长得真像。尤其那双眼睛……”
“朕是真心希望，这世上真有长生丹丸，能够让我再活久一点，至少可以让朕等到那一日……”
姜奈别过脸去，有些控制不住滚滚而落的泪水。
清晨，皇帝大去，丧钟长鸣。
朝臣们伏跪在御宸宫外，暖暖的朝阳从地平线上轻轻跃起。
姜奈走出大殿，仰头看了看一汪碧蓝的天空。
明净的仿佛被水洗过似的。
太阳依旧从东方渐渐升起，没有因为世上少了一人，便减了数分颜色。
姜奈久久目注东方不言不语。
沈翊与沈云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默默注视一眼。
沈云长叹一声道：“没想到皇兄走得如此匆忙。”
从病症爆发到离世，短短数日而已。
第1234章 必须解除
大皇平时虽然身体欠佳，成日里有些精神不济病歪歪的样子，但好歹隔三差五还是能上一次朝的。
沈翊眸光沉沉地落在不远处。
沈云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再次叹息：“皇兄有一次跟我无意中说起，夸赞潇然最像他年轻时的样子。”
“我猜，皇兄是想把上一辈的遗憾，弥补在潇然与小奈身上。”
“每个人多多少少皆会受执念困扰。”
“皇兄的执念，便是独孤明月无疑了……”
沈云下意识地望了下，嘴角紧抿不发一言的沈翊，“兄长，陛下如今去了，那这桩婚事……”
“必须解除。”沈翊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
沈云听来心中微微一沉。
……
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最前一辆华丽的马车内探出一只酥软玉手，撩起帘子向外看了眼。
“马上就快到伏龙关了。”明轩王微微松了口气，侧头看了眼跨马跟随自己身旁的帝沧羽。
这一路上明轩王既纠结又心慌的，就怕那位摄政王殿下翻脸无情，突然派兵追上来。
好在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测，他与皇妹等人一路顺顺畅畅走到边境。
只需再过半日，就能过了伏龙关，顺利入境。
“王爷。”一名宫女忽而掀开车帘，透出张焦虑的脸来，“王爷，还请您过来看看公主吧。”
“怎么了？”明轩王一愣。
昭阳从出了上京城后，就有些不对劲。
成日昏昏欲睡不说，还有点吃不进食物。
看着倒有几分水土不服的样子，找来大夫诊治却也看不出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