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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仪没作声,只是随着温雉一路走至巷口。
光线愈盛,人声渐闻,身侧的温雉停了下来,行了礼,退至一边。
她依旧闭口不言,透过飘飘荡荡的白纱,看着跟前那抹身长玉立的影子。
姜怀央以两个指头拨开她的幂篱,细细理在竹帽沿上,他一双眼分外沉静,又因小娘子好端端站在他面前,隐隐透出点后怕来。
“不想知晓巷子那头是何处?”他如此问。
她也听出了古怪,知眼下不是与他置气的时候,因顺着往下道,“是何处?”
“靖王府。”
他的嗓音清清淡淡,分明带了几分冷意,不是对她,而是因着那个贼心不死的四皇兄。
这孟锦不是别个,正是靖王身边的幕僚。
此时木香沉声开口,“小姐不比奴婢们,不常出门办事,怕是有所不知,这巷子的确是通往靖王府的近路。”
木香自是不可能拿假话匡她,何况那孟锦也委实是有些古怪。
再如何说,他到底是年纪轻轻就成了进士,这是多少书生一辈子抵达不到的高度。他文采傍身,天赋出众,怎可能不受上头重用。
阿娘用他的时候,也是查过的。他分明身负官职,却在那之后愤然辞官,再往后,据他自己说,是去了小私塾教书。遣人去他口中的私塾一问,也确有其事。
可是如今想来,一个人不甘心落第,又怎会甘心一辈子湮没于一所小小私塾中。
思及此,她也知此番是受了他一恩了,因盈盈一礼,淡声道,“此次多谢陛下了,陛下若是不嫌弃,过些时候,妾绣个小枕头来,届时托家兄给您送去。”
听她有礼却疏离的语气,姜怀央唇嗫嚅着,只挤出一声轻笑。他有些心交力瘁地问道,“非要与朕分得如此清楚吗?”
她面上波澜不起,“有恩必报,理应如此,陛下缘何不愿受?”
他被堵得没了话,沉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那朕送你回去总行罢?”
见她不作声,他就只当她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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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就如此一道回将军府。
阮玉仪原是与他并肩走着,想了想,慢下了步子,刻意落他一步。
姜怀央也是有所察觉,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骨节泛白,但还是纵容着小娘子的小举动。
将军府的正门除非是有要事,否则是不会轻易开的。几人因绕了点路,至东角门。多走这点子路的时候,他反倒是庆幸她步子小。
不过就算是如此,仍然嫌弃这段路太短,下次见她,又不知要寻个什么借口才好。
“莫要再让那人进府了,至于教书先生的事——你弟弟的可以转去国子监。”他十分顺手地将她散落的鬓发别至耳后。
她下意识躲了下,两人皆是一愣。
“多谢陛下。”
他注视着她款步进了府中,漆朱的大门在他眼前缓缓阖上。
这是第二声谢了。
第270章 哄人
大约还是在之前大病的时候落下了弱症,加上在巷子里受了惊,阮玉仪回去就染了风寒。不是多严重,却也惊动了阖府上下。
请郎中的请郎中,煎药的煎药,阮夫人一日要在女儿这处坐上小半日,才能安心回去。
就是她咳两声,屋里侍候的小丫鬟也端了润喉的茶水来,嘘寒问暖个半晌,直到阮玉仪称乏要歇下,才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开。
她知晓他们是关心自己,因此反倒乐得病一场。
新帝不见白日里来了,却总是在夜里,她就寝之后,在内室待上好半晌。也不吵醒她,只是看她一会儿就离开,有时还逮着木香问问她的近况,一面还不许木香与她说。
她原是不知道此事的,毕竟姜怀央总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来。还是她染了风寒后,半夜将自己咳醒,这才发现。
虽是漆黑一片,勉强能借着月色,辨清几案边立了个影子,可她并不会以为是什么贼人,只是因着身形,就辨别出来者。
——大约仅仅凭着足音,她也能听出来。
阮玉仪不愿见他,便假装半梦半醒,咳完就又睡去了。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将她暴露的只是后来压抑不住的咳嗽。
她见他似乎是背对着自己,于是掀开一角帘幔。
月光从窗隙间透进来,为他描摹出一圈光晕,他似乎收敛了所有在人前的冷色。他微垂着首立着,目光落在手中的物件上。
那是一支细长的签子,顶着一个滚圆的物体,像是一只兔子。
而当姜怀央打发人煮了雪梨汤,亲自掀开软帘,轻声唤她起来用些的时候,她才明白,他大抵早发现她醒了,不戳破而已。
“陛下何必守着妾,却放宫中姐妹独守空闺。”她支起身子,警惕地往床里头缩了缩,瞥了眼他手中的小碗——黑黢黢的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