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容面色扭曲了一瞬,转而道,“那好。我们不提此事。”她搭在衣裙上的手微微收紧。
她并非不想帮衬程家,可正如阮玉仪所说,她也是有心无力了。
阮玉仪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打断道,“殿下不若过几日再来,臣妾今儿有些乏了。”她半点也没掩饰对昭容的不欢迎。
昭容生在金玉堆里,素来只有奉承她的人,哪里被人赶过,闻言倏地立起,“你这是何意?”她一掌拍在几案上,没收敛半分力气,几上的茶盖都响了一响。
她抚上昭容的泛白的指骨,轻飘飘道,“疼吗?”
昭容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无处发,手上益发用力扣着几子了。
“臣妾说了,臣妾帮不上殿下什么,”她并不介意昭容挣开她的手,起身,在昭容耳侧轻声道,“亦不想帮。”
她没有任何理由要答应昭容的要求,何况她似乎尚未明白自己的处境。
昭容张了张口,良久才怔怔道,“那程家呢?程行秋你也不管了?”
她怠于接话,意欲抽身往内室去。昭容急上心头,只知不能叫她这般走了,一把拽住她的胳臂,厉声道,“你敢?”
岑礼虽领人出去了,但并未走远,一直候在门外。此时听见里边的动静,推门入内。
但阮玉仪已挣开她的手,冷笑道,“阻止公主远嫁,臣妾是无能为力的,但少预备些嫁妆一事,臣妾或许能与陛下说说。”
昭容此时才发觉,眼前这个在程家堂中,见自己跟程行秋回来,而哭哭啼啼的女子,早褪去了从前的青涩。锦缎珠翠将她滋养得贵气妍媚,使人不敢久视。
昭容脸色微白。若是没足够的嫁资做倚靠,她在那边的日子怕是更难过。
岑礼至近前来,示意道,“长公主殿下,请罢。”
她瞪了他一眼,似有什么哽在喉间。太后早教与她的软话,她半句也说不出,心中藏了悔意,仍不愿自折傲骨。
她端着长公主的姿态,回身离去。
跟在身侧的岑礼却瞥见,这位殿下眼眶红得厉害,仿佛下一瞬就要落下泪来。他等了很久,那泪始终含在她眼中。
肯定是有旁的办法的。她暗想。
殿内,阮玉仪在原处立了会儿,歪回椅子里。指尖触上茶盏,却发现早已凉了,“木香,倒了换一盏来罢。”
一盏冷热合宜的茶水重新被递至她的跟前,她垂着眸,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第225章 雪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送亲之期很快便至。
不见红绸,不见灯笼,亦没有彩灯花烛,仪仗虽盛,却愈发显得孤零零的,预备给长公主的轿辇停在皇城的西角门。
昭容着凤冠霞帔,面色平静得异样。
她在随行宫人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那大红的轿辇,许是见她安分,周遭宫人们大多放松了警惕。
她稍稍侧目,向白荷递去一眼,白荷微微颔首。
昭容忽地转身,趁着众人不及反应,往长安宫跑去,半路嫌裙衫碍事,尽数捞至双手中。
身后是宫人的惊呼,以及一阵杂乱的脚步。白荷死命替她拦下领头的宫人,却只能眼睁睁瞧着更多的人朝那抹红追去。
她呼喊着,要昭容快些走,如此高声喊着,不敢稍作停歇,像是这样她的殿下就可以不用被送去和亲一般,也不顾上她是否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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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宫里,阮玉仪凭栏迎风,望着庭院里的景色出神。
身后有一具灼热的身子拥上来,勾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一点。
她的眼睫颤了两颤,轻声道,“陛下怎的也出来了?”她转回头,漫不经心地用手拢着栏上的积雪,那雪有些凉,冻得她手心绯红。
姜怀央不让她再弄雪,替她渥着冰凉的手,“今儿昭容要动身了,可要去看看?”他知晓她与昭容并不对付,只当如此会叫她心里快活些。
程家、昭容欺她,她没有足够的手段对付,那便让他来。
不过顺便牵连出了程行秋舞弊之事,查出此事时,他才恍然,难怪程行秋的水平不足以夺魁,最后的榜首却是他。
闻言,她摇了摇头,并不作声。
他松开了手,去弄她那尚未堆好的雪,不消多时,便是上下两个一小一大的雪球了,可惜少了眼睛。
阮玉仪没想到他会做这个来讨她的欢心,心中微有异样。她忽地想到什么,扔下他,提裙去小厨房寻了两粒豆子来。
她攥着豆子往回快步走去,转过拐角,终于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她将那两粒豆子摁进小的雪球里,充作这雪娃娃的眼睛。她端详了好一会儿,弯起眉眼,侧首对他道,“可惜陛下这雪人儿的脑袋做得不够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