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门边的宦官吊着嗓子唱报,“阮婕妤至——”
她款步入内,该见礼的见了后,由宫婢引着入席。再侧首去看,最上首处尚还空着。
落了座没多时,便有一嬷嬷躬身来请,“小主,太后有请。”
她扶着几案起身,携木香去了太后跟前。
太后仍是板着一张脸,那沟壑里像是永远也生不出一个笑来,她发上已是夹杂了银丝,发上金簪倒显得她更为憔悴。
太后分了她一眼,淡声道,“宫宴尚未开始,你先于一边小坐,哀家有话与你说。”
阮玉仪乖顺地应了。可良久也没等来软垫,只好直接跪坐下去。
太后倒也并未与她说什么要紧事,也为讽刺敲打,只闲叙些散话。
一小会儿尚可坚持,时间一长,她便觉膝盖骨像是要戳出皮肉,直抵到地面上去一般。难说这是否是太后有意为难,她也不好提,只悄悄换了坐姿。
而当姜怀央踱入宫殿时,见到的便是小娘子双膝已微微分开,坐到了地上,显然是极不舒服的模样。
她繁复的裙裾散落了一地,灯火下宫缎上的暗纹隐隐现出。这原是不规矩的坐法,但其迤逦却难以言尽。
温雉照例高声唱报。笙簧骤止。
席间人们纷纷起身,朝着新帝的方向行礼,不敢怠慢。
阮玉仪也随着行礼,这才得以放松放松身子,入了原席。她微微掀起眼皮,只瞥见他的衣摆,以及他脚下踩着的,颀长的影子。
得了新帝吩咐后,这场宫宴才算是正式开始。
歌舞一轮轮地于中间空地上演,宫殿内御香弥漫,花灯烂灼。言笑渐起,继而鼎沸不绝。
她自己就是善舞的,见舞姬献舞自然来了兴致,抬头看着,就怠慢了几上吃食,偶尔才记起用上一些。
忽地,她的目光稍从舞姬身上偏了点,正好与对面的靖王对上。
她一怔,不确定他是否一直是在往这边看。
他沉着眉,见被发现了,也不躲不闪。她微微颔首,便别开了脸。
一直看着阮玉仪的又何止靖王一个,她的小动作尽数落入姜怀央眼里。他捏着茶盏的手收紧,指尖泛白。
他忽而轻笑一声,喊住温雉,“不必送了,命婕妤上此处来罢。”
温雉顿住步子,手上还端着新帝命他拿给婕妤的糕点。他低眉敛目,恭敬道,“是。”
她被唤起来的时候,正用着面前的羹汤。瓷碗中所盛的羹汤晶莹,缀着肉末、豆腐之类,全是切得细碎。光一眼,便是能让人口舌生津的。
她放下调羹,其与碗沿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知道这是如何重要的宫宴,却摸不清他是否又起了什么坏心思。
见她犹疑,温雉又重复道,“小主,陛下要您到近前侍候,莫要耽搁才是。”
她吁出一口气,若只是寻常时候,那应当也无妨。
她悄悄攥紧裙摆,这才举步。一路上有不少人往这边看来,或嫉恨,或好奇,那些目光简直要将她刺穿,使得绯红一点点染上她的耳后、脸颊。
连踩在地上,也觉得没踩到实处。
她抬眼望去,新帝正着一身明黄长袍,端坐于最上首处,烛光映得他眸中明灭,脸廓温和,是展现给外人看的明君模样。
似乎唯有在她面前,那双眸子才会那般幽深。
阮玉仪定在离他几步之远的地方,忽生怯意。
“过来。”
他嗓音低沉悦耳。宫殿中分明充盈着丝竹声,他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她耳中。
无人再注意着他们这边,似是有意回避。
她抿起唇,垂首走至他跟前。
她接过宫婢手中的茶壶,轻声道,“陛下,臣妾给您添茶。”
“不必。”他淡声道。
她眨了两眨眼,试探道,“那——剥果子?”
他被气得发笑,“你安生坐着,别再勾旁人就是。”她以为他缺她这么一个侍候的?
第155章 挑衅
偌大的宫殿里笙歌盈耳,灯火辉煌。
姜怀央竟也不顾台矶下群臣命妇,使节宫人,长臂一伸,将人揽至膝上。
阮玉仪不安生地动了下,果然耳边传来警告,只好别过脸,不去看下边众人。就是眼下面上红得不成样子,她也还记着道,“臣妾一直坐着未动,没有乱勾人。”
“是,你没有。”他揽着她的腰肢的手紧了紧。
勾人不自知罢了。早知便该让她穿得素净些。
他拉过斗篷的兜帽,给小娘子带上。斗篷宽大,几乎将小娘子整个儿拢在了里边。她眼前忽地暗下来,疑道,“陛下?”
她碰上帽檐,欲取下来。
“戴着。”他沉声命令。
她不再作声,往他身上依了依。她的鼻息间盈满熟悉的幽香,兜帽将她的目光限住,小小的一方光亮里,唯有他宽阔的肩与修长的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