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连声讨罚。
见那宦官惶惶不定,阮玉仪起身,温声道,“哪里是麻烦了我,正是解了眼下烦忧呢。木香,还不赏?”
木香轻笑一声,将早备好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宦官松下一口气,只庆幸着落梅轩这位一如传闻中待人宽厚和善,连掂一掂那荷包分量的心思也无了。
既是要去那边再更衣,她也不纠结着哪件合宜了,只一织金白纹昙花锦衫便了了事。
她缓步向外边已全备的轿辇去,走动间,裙上昙花浮动,恍若活过来了一般。
负责抬轿的宦官虽不多,但也行得平稳。
落梅轩处于阖宫算得中心的位置,因此里置办筵席的宫殿也不远。方行出半程,迎面与长公主昭容的轿辇仪仗撞上了。
她命人避让。
却听昭容冷笑一声,“阮婕妤见了本宫,怎的连礼也不知道行的?”她一手下意识护着腹部。她如此将裙衫一拢,就算是如今衣裳厚实,也可见那微微隆起的弧度了。
宫中原无这般规矩,只需避开即可。
可昭容若要为难她,有的是理由。
第153章 教训
轿辇落下,阮玉仪提裙款步行了一礼,神色不卑不亢。
“殿下恕罪。”
她穿戴素净,行动间却是风姿绰约,道不尽的妍媚。样貌还是从前的样貌,不至于叫相熟的人认不出来,但许是宫内金玉养人,她身上青涩褪去不少。
昭容垂眸看向自己膝上的衣裙。那锦布之下,因着怀了身子,难免浮肿些。
“如此就完了?”
两相比对,她顿觉心气不顺,端着长公主的架子,冷笑一声,“看来妹妹是还未在淑妃那处吃够苦头,那今日,本宫就替皇兄来给你立立规矩。”
她向白荷递去一眼。
白荷会意,微微颔首,绕至阮玉仪身后,抬脚就揣向她的膝弯处。
她委实是不曾料到昭容在宫宴当日,也能如此轻纵,一时不察,跪倒在地。双膝磕到青石板上,她身子歪了下,伸手撑地,才勉强稳住身子。
如今宫中谁人不知阮婕妤正当圣宠,随侍的宫人皆是暗暗倒吸一口凉气,暗呼不妙。就是为昭容抬轿的宦官,也是手心直冒冷汗,差点要放了手去。
轿子一晃。
又惹来昭容几声谩骂。
白荷看了心惊,却不好在人前劝她小心胎气。毕竟皇室尚未承认着门亲事,长公主就算是当朝嫡系,腹中胎儿也并不光彩。
她拢了衣袖,抬手便要向阮玉仪面上招呼。
阮玉仪瞥见远处的身影,眸光微闪,垂了眼睫,不打算反抗。
白荷的手带起掌风,却忽地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她吃痛,狠厉地往一边看去。
这一眼却熄了气焰。
只见温雉笑意盈盈,缓声道,“长公主殿下真是好生威风。”他尖细的嗓音拖着长调,轻慢懒散却激得人毛骨悚然。
白荷怔怔道,“温……温公公。”
这温雉是陛下的身边人,他知道了,陛下没有不知晓的道理。
昭容这才觉得有些慌了身,仍不肯被下了面子,扬了扬下巴,神情倨傲,“本宫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妾,那里轮得到你一阉人来管!”
新帝渐渐起了势后,温雉作为新帝的心腹,便再无人敢对他这般侮辱了。
虽则刺耳,他却也是个能忍的。
他笑得更开了些,面皮上做着体面的敬意,“咱家是阉人,那也是今上的阉人,传的是今上的话,表的是今上的意。皇城之中,乃至举国上下,莫说是嫔妃,就是一砖一瓦,也皆归属于当今。”
“——公主这是觉得,您可与陛下一争了?”
他语调轻飘飘的,轻易便将这顶罪往昭容头上扣。
昭容抵不过他伶牙俐齿,圆滑诡辩,一口气堵在喉间,想回也骂不出什么来。
这会儿阮玉仪已是被木香扶起来了。许是方才跪得很了,她膝上一阵发软,不用想也知是怎般的一片青紫狼藉。
“哟,”远处传来一清越的女声,“这儿好生热闹。”
是淑妃的轿辇来了。她金钿玉钗,一身华服,歪在软轿中,不消端着什么空架子,也是仪态万方。
她四下打量了几眼,对上昭容的目光,“长公主殿下这又是怎么了?”
她虽只见过昭容一两面,可关于她的说法却没少听。听说这位嫡公主惯是轻纵蛮横的,看宫人们的态度,对她也是畏而不敬,尽量都躲着走。
最骇人的一次,是她之前忽而想吃熊掌,却只因为厨子没烹熟,勃然大怒,命心腹宦官抄起簪子,一下扎穿了那厨子的手。
而如今太后一支势弱,也不见她收敛着些。
可见又是个为权势所障了眼的,分不清局势的。还当她是那千人捧万人供的嫡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