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是新帝初次亲自操持围猎之事,难免声势要大些。新帝做皇子时,身边无人,因此这次随在他身边的女子,自也是受着各方的瞩目。
虽历朝都有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但后宫前朝不过一墙之隔,稍有动静,还是会在前朝掀起波澜。
从容府有心往新帝身边放人便足以见得了。
“琦儿便擅骑射,”太后见他不答话,又道,“早嚷嚷着想跟去了,无奈家中恐她有个什么好歹,向来是命她留在府里的。陛下不若带着她去,只当全了她的心愿。”
也不知他听着了没,太后注意着他的神色。
闻言,姜怀央瞥了不远处的阮玉仪一眼。小娘子端坐在椅子上,微亮的光线拢在她的乌发上,她不喜抹发油,因此发顶看上去分外柔软。
她双手捧着茶盏,似是只注意着眼前的杯中冒出的热气。
提及身边带何家眷,他脑中下意识浮现的就是她的身影。他盯了会儿,转口道,“两人足矣,再携个容氏去。”
太后知道他这是应下了,松了口气。往边上递去一眼,宫婢会意,上来为他添了些茶。
她得了话,无意再留人,随意关切了几句,连姜怀央将阮玉仪带走了,也没拦着。
侍立的嬷嬷见太后面带喜色,因笑道,“陛下明理,还是顾着大局的,想来对着位阮才人也不过是一时恩宠,长久不了。娘娘还是不要太忧心了才是。”
太后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之前琦儿往陛下处送去绿菊,却再不见踪影,哀家还以为——不过眼下他答应带着琦儿,便说明陛下并非半分心不动的。”
琦姐儿也是个争气的,知道去讨新帝欢心,不端半分名门贵女的傲气。
想着,她随口道,“琦儿现在人呢?”她不甘自己这太后名存实亡,但只要后宫中有她母族的人,她这个太后便倒不了台。
那嬷嬷神色恭敬,回道,“说是去御花园走走。”
回落雪轩正要经过御花园。
姜怀央步子迈得大,阮玉仪见跟他不上,干脆落在后边缓步而行,心中期盼着他回他的寝殿,也免得她还要应对他。
可事实并未遂她的愿。
他走着,见身边没了那道影子,稍慢下步子,有意等她。她再慢也不能停下不走,最终还是走在了他的身侧。
两人自御花园穿行而过,两侧的花都有专人打理,修剪得齐整,因皆是应季的花,故也都还开得迤逦可人。
他侧过脸,“喜欢?”
她一惊,收回了目光,随口赞道,“宫中的花儿果真养得极好。有些品种臣妾甚至没见过。”
忽见不远处有一枯树,在这一片葱郁洇润中极为打眼。话在她口中辗转,还是耐不住好奇,问道,“陛下,那处种的是什么?”
那树生得不算高,枝上零落得一片叶也不剩,但枝条旁逸斜出,极为尖锐,似要将空气都戳穿了般。
姜怀央默了片刻,嗓音低沉,“石榴花。”
西域引进,如今大芜并不多见。
第133章 秋猎
姜怀央引她至那枯树下。
小娘子抬首去望,纤细的脖颈仰出一道漂亮的弧,发上珠穗垂着,似春里的柳枝般,“陛下,这石榴花的花期在何时?”
“待明年春便能瞧见了。”他立于她身侧,眸色微暗。
届时朵朵艳丽,缀于蓊郁的叶间,倒也值得一观。
许是走动起来,身上暖了些,她心绪也分外松快。阮玉仪收了目光,正回身欲走,忽地撞入他望不见底的眸中,她心下一紧,轻声道,“陛下?”
她退了几步,一摸后边,已是粗粝的树干。
他以拇指抵着她颔处,迫使她仰首,雪腻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展露,“泠泠可知,这石榴的寓意是多子多福?”
他注视着那颈上微微泛出点红来,唇角噙笑,眼底却比秋风寒凉。
她忍受着耳际的摩挲,耳尖烧得厉害,生怕他要做些什么,忙将人推开。
他并未使劲,她一推,便松了手。他瞥了眼这枯树,继续道,“只是这不是结果的树,便是结了,也是青涩难以入口。”
“泠泠可知为何?”
“为何?”
他俯身,含了下她微凉的耳垂,“因为它生于宫中,是供人观赏的,结了果,所生的花便难以长久。”
入宫的女子也都各有缘由,其间要说真心多少,他觉着半颗也凑不出来。她们盯着的是荣华,是权势。他的目光落入她微颤的眸中,眼前的这小娘子也是,她要自在。
宫中金钿玉钗,靡衣玉食,最宝贵的便是这自在。
她寻错了人,若自知与胡人有勾结,便早该离皇族远远的,不叫他发现才好。可她偏生又一开始便寻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