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坐了一会儿还是不能解气。
他气得连坐都坐不住,掀开了被子就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上,在床前转圈踱步,越走越快,最后举着拳头咬牙,急得砸空气,从喉咙里头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来。
“郎君……你干什么呢?”
黑暗中,睡在屋子另一边矮榻上的刘亲兵支着上半身,不知道已经默默注视了他多久了,这才出了声,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惺忪和癔症。
沈留祯一下子转过了身,也看不清刘亲兵的表情,但是依旧觉得有些尴尬,连忙说:
“没什么,睡吧。”
说罢,他就赶紧爬上了床榻,拉了被子乖乖躺平,当做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刘亲兵还迷糊着,见沈留祯没有了动静,夜色深的根本就醒不过来,于是再也没有说话,又睡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沈留祯好好的穿戴整齐,还故意将那件谢母给他做的白色衣服穿在了身上,头发梳的比平时都要认真,梳完了还不放心的照镜子,问刘亲兵:
“刘大哥,你看我头发梳的怎么样,看着精神吗?”
刘亲兵正在一旁收拾东西,听见他这个话,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说道:
“你怎么跟个小娘子似的,还在意起仪容来了?你放心,你就是披头散发,也比旁的郎君好看百倍。”
沈留祯不理他,自顾自地对着镜子又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才站了起来,施施然地出了门,穿过了走廊,往谢元的房间走了过去。
他刚到门口抬起手来,谢元就开了房门。
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同一种白色蜀锦面料,只不过沈留祯的款式袍袖宽大,看着更为风流倜傥一些。
谢元愣了一瞬,转身让开了门口让他进来,说:
“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上门催你了,我还以为你又睡懒觉了。”
沈留祯款款地跟着她的身后进来,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他曾晚上气得睡不着:
“怎么会呢,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我恨不得不睡觉,多看你几眼。”
谢元听着他的话音,就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肉麻的,随即用丹凤眼的眼角瞟了他一眼,说:
“别阴阳怪气的了,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说什么?”
沈留祯亦步亦趋地跟在谢元的身后,眼神贪恋地看着她的背影,问:
“你下次还来吗?”
谢元转身一撩衣摆坐了下来,说:“只要我在边境,每个月都会来。即便是只见见你说说话也好。”
谢元说着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没有可以说心里话的人,除了你找不到别人了。”
沈留祯站住了脚步,用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看着她。
他知道谢元说的是真的。可是也清楚的知道,所谓心里话,只局限于私事,公事她是不会说的。
他也不会说的。
沈留祯垂下了眼眸,也走到了另一旁坐下,郑重地说道:
“阿元,我想了一晚上,其实宋国皇帝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也不想两国打仗。所以我会尽量阻止两国战事发生的。不过……”
沈留祯顿了顿,眸光一转,不悦地神色一闪而过,“如果宋国老皇帝的命还能多等几天,你替我告诉他。
我做事情全凭自愿,做的好是我的本事。若是做不好,威逼胁迫也没有用。而且,我不喜欢威胁,若是惹急了我,吃亏的肯定不止我一个。”
谢元看着沈留祯嘴唇翕动,刚要说话,沈留祯便伸出了一根手指,郑重地嘱咐说:
“按照我的原话一个字都不要少的告诉他,如果他等不及死了,就告诉他的继任者。如果那个继任者笨的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记得提醒他派个人查一查。”
谢元沉默了一瞬,郑重地说:“好,还有吗?”
沈留祯笑了,相比之前的郑重其事,突然换了个语气,温柔地商量着说:
“阿元……两国不打仗是好事。反正两个国家,目前谁也没有那个实力,将另一个吞入囊中,打起来只会劳民伤财,让百姓水深火热。所以,我阻止着魏国打宋国,你也得规劝宋国不要来打魏国呀。
要不然,照你之前所说,一边想着带着宋国将魏国打垮了,一边又让我阻止魏国不还手,那怎么可能呢?”
沈留祯笑得很好看,两个小酒窝浅浅的,带着善良和天真的意味。
谢元瞳孔晃了晃,心知他说得对。
现如今宋国的确没有那个吞并魏国的优势实力。
若是要打,得先积攒足够的力量才行。
于是谢元爽快地答应了:“好,我会尽力的……还有吗?”
沈留祯深情款款地看着谢元的眼睛,慢慢地伸出了手去,抓住了谢元放在桌子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