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不足的是,总有一道目光纠缠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舒服。
那是楚凌沉。
他不仅香点得敷衍,头也磕得草率,整个仪式中还时不时朝着她撇来一眼,似笑非笑的嘲讽的目光悠悠划过她的脸。
就像是荷塘里观鱼,山林里赏鸟。
这狗皇帝今天的兴趣是看她磕头。
仪式终了,颜鸢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问他:“陛下一直在看着臣妾,可是臣妾的礼节有什么不周到之处?”
楚凌沉淡道:“没有。”
颜鸢咬牙道:“那陛下为何一直看着臣妾?”
楚凌沉悠悠道:“孤只是觉得,皇后参拜甚是虔诚。”
从方才见到她一身朝服,满脸肃穆来到这陵寝前,就觉得有些怪异了,再看她跪在墓前虔诚跪拜的模样,他越发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她脱去了笨重的裘袄,整个人看起来变得瘦小了许多。跪在陵前的时候双手合十,弯腰弓背,一动不动,越发像是一颗……蘑菇。
一颗虔诚的,安静的蘑菇。
楚凌沉的眼里流淌着明晃晃的嫌弃。
颜鸢不明所以:“祭祀跪拜虔诚,很奇怪吗?”
楚凌沉淡道:“杀将之女,也信鬼神?”
颜鸢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意在这个。她爹爹确实是个杀将,早年跟着先帝征战沙场,屠的城池也不是一两座了,若是真有鬼神,那定北侯府里头估计挤满了亡魂了,府中人哪里还能睡得着觉?
颜鸢道:“杀了许多人,不更应该磕头赎罪吗?”
楚凌沉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评价自己的父亲。
颜鸢想了想道:“而且,死掉的人如果真保佑百姓风调雨顺,能让人长命百岁,拜一拜,磕几个头,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吗?”
楚凌沉:“……”
祭陵还在收尾,群臣还在原地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颜鸢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够传到楚凌沉的耳朵里。
反正横竖都已经是一个烂摊子,她早已经懒得装了,干干脆脆抬起头,直视楚凌沉的眼睛。
颜鸢:“陛下,我们是不是……”
她还想试探着询问一下,看看早上的谈话是否算数,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忽然,感觉到了脊背上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有人在注视着她。
很快身后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声张扬的笑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有人在颜鸢扬声行礼:“臣,叩请圣上万岁。”
那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声音。
颜鸢入宫这些时日,还从未听过这样毫不遮掩的声音,她好奇地回过了头,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
他穿着一身金色缎锦朝服,眉宇间神采飞扬,眼神放肆地落在了颜鸢身上,扫荡一圈,才缓缓道:“娘娘千岁。”
颜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晏国以黑色为尊,金色次之,满朝上下能穿金色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而从年龄与长相推断,此人大概是楚凌沉的皇长兄——
暄王楚惊御。
也只有他敢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当朝皇后,而不担心龙颜大怒。
果然楚凌沉没有动怒,他只是微微低垂了眼睫,淡道:“许久不见了,皇兄。”
楚惊御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颜鸢身上。
他迟迟道:“许久不见,圣上的口味倒是寡淡了许多。”
颜鸢:“……………………”
第53章 她在妄图保护他?
寡淡的颜鸢,冷眼看着楚惊御。
狗都是一窝一窝生的。
看来狗皇帝当然也不例外。
楚惊御非但没有慌张,反而堂而皇之地回望颜鸢:“娘娘入宫已有些时日,本王未曾送上新婚贺礼,真是失敬了。”
他嘴上说着失敬,脸上可没有半点歉意的样子。
脚下甚至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不过本王昨夜在山下打了一只鹿,听闻娘娘身有寒疾,不若本王就把那只鹿送给娘娘?”
此时的楚惊御,距离颜鸢大约不到三步。
这样的距离不论是君臣还是男女,都已经不太合适了。
楚惊御却好像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又靠近一步,俯下身盯着颜鸢,一字一句道:“娘娘意下如何?”
他个子极高,此刻宛若一座大山,向颜鸢倾轧。
颜鸢抬起头,看着楚惊御。
嘈杂的祭祀场上,不知不觉已经没有了任何声响。文武百官都是一群老狐狸,早已经嗅到了不一般的气息,纷纷屏住了呼吸,悄悄围观这一场皇陵前的大戏。
随手猎到的鹿当作送给帝后的新婚贺礼,本就是不敬了,他还当着满朝文武和当今圣上的面,步步紧逼当朝皇后……
这显然不仅仅是对新皇后的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