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人没有穿着一身她没有见过的布衣,一看就不是上战场的人。
不是军师就是厨子。
好嫌弃。
颜鸢看着看着,又稍稍退远了一点点。
那人看见颜鸢的反应,也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他笑得前俯后仰,一根手指戳到了颜鸢的脑门上。
他嗤笑:“你是不是不敢证明?”
颜鸢:“……”
她当然不带怕的。
她当即就证明给他看。于是当天的黄昏,她被男人从泥里面拎了出来,一路拎去了营房处登记:宁白,入伍两月,军籍转入见薄营。
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交了怎么样的大运。
见薄营是边关中最为特殊的一支军队,主要负责的是前线侦察的任务,他们自然是不用身穿铠甲的,铠甲只会束缚他们的身手。
她看着男人目瞪口呆。
男人依然戳了戳她的脑门:“我叫季斐,以后记得叫季校尉。”
“……”
颜鸢就这样歪打正着,加入了见薄军。
军中自然有很多人不服气的,他们嘲笑她个子小,嘲笑她细皮嫩肉娘们兮兮,还污言秽语造谣季斐断袖,挑了一个白白嫩嫩的随军兔儿爷。
她当然不能忍。
趁他们落单,打得他们满地找牙,逼他们在地上学青蛙跳。
一边跳一边喊:“对不起娘亲,对不起兔子,对不起季校尉。”
以至于后来因为私斗,被将军责罚时,把无辜的季斐也牵连了进去,于是整个见薄营一起青蛙跳,引来了全军上下的看笑话。
她有些内疚,低着头跳在队伍的最后面。
原以为难免要被队友苛责了,却没有想到队友们一个个的也纷纷“体力不支”,慢慢地掉队到了最后面。
“那谁,我叫元起,那个之前帮你一起揍他们的秦见岳,你叫什么?”
忽然间,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颜鸢回过头,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白净的娃娃脸。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长得也不高,瘦瘦小小的,唯有一张脸格外可亲,眼里盛满了笑意:
“没关系,架打赢了就没人会怪你。”
“但青蛙跳输了就丢人了。”
“跳,干他们的!”
“……”
那也是一个深秋的夜晚。
颜鸢晚上全身痛得几乎升天,在睡梦里还翻来覆去是青蛙跳,恨不得把双手双脚都截肢,好暂时逃避那蚀骨的酸痛。
就像今夜,热水澡后,全身的酸痛才开始慢慢生长出来。
颜鸢在梦中翻来滚去。
她已经恢复了一点意识,但是有些不愿意从梦境里出来。那些经年的疼痛,与记忆里的笑脸交织在一起,她其实一点都不讨厌,反而是想念。
她有些舍不得离开,可无奈耳畔却传来了一丝异常的响动。
于是梦境破碎,人影远去,她从悠远的记忆里头抽身回到人间。
房间里确实有动静。
外头月亮高升,灯影绰约,淡薄的光亮透过窗纱投进屋子里,隐隐约约间有一团东西正在攀爬着椅子腿。
老鼠么?
颜鸢盯着那团打扰她好梦的东西看。
可若说是老鼠,这个头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颜鸢就这样盯着那东西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它身旁,然后伸出手捏住了它的脖颈,把它提了起来。
“吱吱吱吱——”
那东西胡乱挣扎起来,它习惯性龇牙咧嘴,扭过头想要撕咬颜鸢的手指。颜鸢顺手甩了它一巴掌。于是大家都安静了。
朦胧的月光照出它原本的样子。
颜鸢愣了愣:兔子?
颜鸢:额,是楚凌沉那只叫废物的小宠吗?
兔子也看到了颜鸢,顿时血红的眼睛瞪大,紧接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大爷的,它大意了!为什么又是这个人啊啊啊——
这天底下兔子何其多,也不一定是楚凌沉那只。
如果只是只山上跑来的野兔……
颜鸢拎着兔子转了一圈,看见兔子的脖子上挂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玉坠,顿时失望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
那就暂时吃不了。
颜鸢拎着兔子,忽然间听见了外头传来阵阵喧闹声,似乎有很多人在来来回回。她走到窗前打开了一条缝隙,果然看见外面灯影闪烁,人头攒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颜鸢盯着手里头的兔子。
兔子的耳朵耷拉下来,去双爪抱住了脑袋,拒绝对视。
“……”
颜鸢若有所思,她把兔子留在了房间里,披上外衣走到了院子中,拦住其中一个太监问:“发生了什么事?”
太监行色匆匆,满脸慌张:“回皇后娘娘,浮白忽然不见了,奴才们正在寻找……”
颜鸢问:“浮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