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等她笑完了,才道:“你说我们生来不平等,所有人看不见你,可是宋莞尔,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们是有灭族之仇,还是夺财之恨?”
宋莞尔没有回答。
颜鸢告诉她:“我们并没有关系。”
颜鸢道:“你为何要用九成的败率,去赌一个不相干的人遭遇不幸的可能?”
颜鸢道:“你哪里是求存,你是求宣泄。”
颜鸢望进宋莞尔的眼睛:“我未必会受损,你却已经付出代价。宋莞尔,你说全世界没有人在意你,可明明连你自己都不曾在意自己。”
宋莞尔的笑容僵在脸上。
愤怒渐渐取代了得意。
“你住嘴!”她尖声吼了出来,“我不需要你舐皮论骨!”
“我没有在舐皮论骨,也并不想要了解你,我只是……”颜鸢轻声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可惜而已。”
她明明已经离开那座山城很远很远了。
其实可以过得更好一些。
只可惜,她似乎并没有放下过五岁那年得到的馒头。
手里一直捏着东西,又如何能够爬过高山。
……
颜鸢不想再与她多话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疑惑的答案,就干脆地转过身离开宋莞尔的房间。
只是脚步还没迈出门口,宋莞尔狰狞癫狂的声音便从她的身后传来: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得到了他吧?”
“他对你信任有加,他为你倾城献宝,把你捧上到云端,颜鸢,这些东西我何曾没有拥有过?”
“他早就心有所属,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也已经死了。”
“你永远都走不进他心里。”
颜鸢一步跨出门槛,紧接着脚步微滞。
一半是因为宋莞尔的话语;
一半是因为她在房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寺院中的梧桐已经落尽,只余下满园茕茕孑立的枝桠。
楚凌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正幽幽看着她,安静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像一场雨落下。
已经死了么?
颜鸢的耳畔回荡起宋莞尔的话语。
她的脑海中浑浊一片,对上楚凌沉的眼睛时,却恍惚听见自己的内心在叹息。
可他分明,还活着啊。
第119章 哼
楚凌沉就站在那里。
他好像生来就是生根在泥沼,身上脸上都带着淡淡的湿意。
颜鸢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心有所属”这四个字。
宋莞尔说他早就心有所属,跟着死去的人一起死去。
那个死去的人,会是宁白吗?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颜鸢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许多凌乱的记忆在脑海中勾起异样的情绪,这些情绪错综杂糅,五味横陈,一时间她的胸口涌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感觉。
那滋味有点像怜悯。
又不完全像。
在颜鸢还没彻底捋清这陌生的知觉前,楚凌沉眨了眨眼,然后在她的目光冷漠地移开了视线,转身离开了的厢房门口。
临走之前,还皱着眉头,发出一声冷哼。
用粗暴的行动表明了他的意思。
孤依然在生气。
“……”
顷刻间,所有的感觉都化为乌有,再婉转的心思也全部灰飞烟灭。
颜鸢胸口只有火气。
他这什么意思?
他来干什么的?
他是专程来看她和宋莞尔吵架的吗?
看她吵赢了,他很不满意是吗???
颜鸢的拳头硬了。
她揉了揉掌心,按捺下冲上去揍他一顿的欲望,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厢房。
她今日还有行程,实在没有空和他置气。
颜鸢回到房间就摘去了头上阮竹精心挑选的首饰行头,从随行的包裹之中找出了朴素的常服换上,一身轻装走出房间。
她走得匆忙,自然没有看见,就在她离开之后没过多久,传旨的公公就进了宋莞尔的房间。
公公带来的是楚凌沉的旨意:
栩贵妃欺君罔上,着幽禁。
宋莞尔躺在床上,无神的眼睛望着房梁。
她知道楚凌沉给他的是一道最简单也是最残酷的旨意,没有罪名便是无从昭雪,没有时间便是终生不得出。
不过其实也无关紧要。
她知道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她在族中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在她入宫之前,没有人记得她的存在。
她在入宫之后,全力帮扶拉扯着母族的族兄弟,如今他们成为了圣上牵制旧戚党的工具,皇恩自会天降,他们也就不再需要她。
即便她拼尽了全力。
依然无足轻重。
宋莞尔低声道:“其实我死了,也没有关系,是不是?”
公公道:“娘娘可以自行斟酌。”
公公说完,便转身离去。
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