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洛子裘的脸上神色说不出的低落:“昨夜微臣带着那位姑娘去了梅园,带出来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查看到婴儿身上有毒虫叮咬的痕迹,便劝说那位姑娘叫其他人出来,一同回御医院。”
颜鸢:“她不愿意么?”
这个结局其实并不难猜。
那些人在宫中吃了大亏,靠着梅园的鱼虾苟延残喘不知道多少年,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相信一个陌生人呢?
能够带出宝宝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想让她们集体走出梅园,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洛子裘迟疑了片刻,轻声道:“她答应了。”
那夜的风很冷。
小姑娘抱着孩子,蹲在梅园门口很久很久。
最后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再次钻到了荒草之中的秘密藏身地,去劝说那些被毒虫叮咬身上起溃烂疹的人,随她回御医院就医。
她进去了很久没有动静,想来是里头也有过一番争执,最后成功带出来了两个惊慌不定的女子。
颜鸢紧张问:“然后呢?”
没有完全被信任,这是显而易见的结局。
但不论如何都不至于反目成仇才是啊。
夜风吹过,洛子裘低垂下了眉目:“她们跟着微臣离开不过百步,就见到内务司的人……”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低声开口:“放火烧园。”
……放火烧园?
颜鸢愣了,只觉得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钻进了脚底心。
梅园极大,那些失落的房间她早就和彭越一间间查看过,并没有人生活的痕迹,唯有院子里一人多高的杂草铺天盖地,根本无从深入探寻。
秋天到了,荒草已经变成枯草。
最快的方法当然是……
一把火烧了。
不论是鬼怪还是活人。
烧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
“娘娘请务必小心。”
夜色下,洛子裘轻轻打开房门,指引着颜鸢入内。
房间里点着一盏晦暗的灯,灯下的墙角果然蹲坐着三个骨瘦如柴的女孩子,他们就像三只老鼠一样缩在焦炉里,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突然闯入的人。
“你们……”
颜鸢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只见一个身影忽然从角落里头窜了出来,冲向了洛子裘:“骗子,你这个骗子!”
那人带着哭腔,嶙峋的手伸向洛子裘的脖颈。
很快就发现自己够不着,于是换了方向拽着洛子裘的手腕,狠狠一口咬下去。洛子裘自然会挣扎,于是那人的牙齿就落了空,但仍然从他的袖口撕了一片布下来。
她的脸彻底暴露在了烛光下。
颜鸢认了出来,是那日最开始跟着她逃亡的女孩子。
此刻她的嘴里还叼着咬下的布料,含恨的眼睛死死盯着洛子裘,全身上下写满了不死方休的气势。
看来洛子裘待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反而会让女孩子更加情绪激动。
颜鸢想了想道:“洛御医,本宫可以单独与她们聊聊么?”
洛子裘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娘娘在这里太过危险。”
颜鸢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轻道:“这里没有任何钝器,她们短时间内是伤害不了本宫的,洛御医只需在门外就可以了。”
这房间显然是被刻意清扫过,里头只有一张床,既无桌子也无椅子柜子,甚至连蜡烛都没有烛台。
洛子裘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
他退出房间,轻轻阖上房门。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颜鸢和三个女孩子。
还有一个婴儿。
婴儿已经不哭了,乌溜溜的眼睛转动着,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抓握。
颜鸢看得有趣,不知不觉靠近了两步,本能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指头放进婴儿的掌心。
不料一个人影飞快冲了上来,一把推开了她:“你滚开!不要碰他!”
颜鸢抬头看着她:“你不记得我了吗?”
就在昨夜,她还来着她的手带她跑遍了半个皇宫,最后还跳了湖,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了。
女孩子恶狠狠瞪着颜鸢:“我记得!所以我没有咬你!”
她的身体死死挡在婴儿和颜鸢的中间,大有如果颜鸢再靠近一步,她就冲上去把颜鸢撕成碎肉的气焰。
“在我改主意之前,滚出去!”
颜鸢不再向前,只是盯着女孩子的眼睛道:“昨夜只是巧合,那些烧园的人与我,与洛御医并不是一伙的。”
女孩子尖叫:“我不信!”
颜鸢道:“如果我们是一伙的,反正都要放火烧园,何必带你逃跑,陪你跳湖?你昨夜明明见过当今圣上了,难道皇帝和迫害你们的涂山公公也会是一伙的?皇帝想要拐卖些女孩子,何须大费周章伪造名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