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笑+番外(656)

谁的病,谁在痛,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她发病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疼痛的时候却越来越长,最开始是半个时辰,后来就成了一整夜。一开始是出汗心悸,到最近一次,已是呕血。

裴云暎的视线落在那张薄薄纸页上,那双曾握刀的、危险临于当前而纹丝不动的手此刻微微颤抖,仿佛握不住这张轻薄的纸页。

纸页的最上端写着一行字。

“永昌四十二年,八月十二,胸痹,心痛如绞,整夜。”

永昌四十二年,八月十二……

他忽然想了起来。

是他收到军巡铺屋举告,说仁心医馆杀人埋尸那一天。

他知晓对方的伪装与底牌,很想看她这次又要如何绝处逢生。于是带着令牌不请自来,饶有兴致地注视她冷静与反击,意外于她的胆量,欣赏于她的心机。她在浓桂飘香的花荫里与他对峙,含着嘲讽的微笑,扳回漂亮又精彩的一局。

他那时心想,好厉害的女子。

却不知道在他走后,她独自一人痛了整整一夜。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仿佛有一只手蓦地攫住他心脏,一刹间,他与她感同身受,仿佛隔着长久的光阴,与屋中孤独蜷缩的女子对视。

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林丹青见他神色有异,低声道:“殿帅……”

裴云暎垂下眼,指骨渐渐发白。

许久,他开口。

“是我该死。”

第二百三十七章 白衣圣手

野冰皓皓,霜冻髯须。

苏南渐渐到了最冷的时候。

刑场的破庙再也无法遮挡愈来愈烈的严风,常进做主,请李文虎和蔡方帮忙,将疠所从破庙转到了城内一座废弃染坊。

染坊府邸宽敞,足够容纳多人,况且这些日子以来,染上疫病的病者们身上斑疹渐渐不再蔓延加深。

陆曈从落梅峰上带来的黄金覃果有奇效。

此花可解热毒,药性微弱于赤木藤,在等候赤木藤的途中,医官们试图以黄金覃重新换过新药方,并换掉其中两味药材,因有丁勇的前车之鉴,这回稳妥许多,然而一连七八日过去,反复的情况并未出现,与此同时,从平洲运来的赤木藤也抵达苏南,众医官换了两副药方,交错为病者们吃下,几日内,竟再无一人中途发病。

虽不知未来如何,至少现在,疫病暂且被控制住了。

翠翠从染坊门口跑出来,拉住林丹青的衣角,望着她道:“林医官,陆医官还没有好起来吗?”

林丹青一顿,片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快了。她很快就好起来。”

陆曈的病情越来越重了。

一开始,还能偶尔有清醒时候,渐渐的,昏迷时间越来越长,即便偶尔醒来时,也是浑浑噩噩,似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更棘手的是,所有药材都对她无用。

那本记载了一半的文册上,清清楚楚写着陆曈过去试过的毒药,正因此原因,医官们为她调配的药方熬煮成汤,悉心喂她服下后,一碗碗如石沉大海,看不到半丝药效。

没用。

眼见陆曈一日比一日虚弱,医官们焦急又束手无策,常进操心得头发都白了半头。

林丹青走到常进屋子,推门走了进去。

屋中,几个医官正坐在桌前,低头争执什么。

纪珣坐在一边低头整理新写的方子,陆曈病重的这些日子,纪珣也是一刻未停,原本一个翩翩公子,如今满脸倦色,熬的眼睛发红,与过去从容迥然不同。

林丹青进了屋,常进冲她摆摆手,让她自己坐。这些医官都是给陆曈施诊的医官,如今陆曈气息微弱,除了疫病外,已成了所有医官们最重要的大事。

“医正,关于陆医官的病,我有话要说。”顿了顿,林丹青开口。

屋中众人朝她看来。

她从前在盛京翰林医官院,总是懒散贪玩,被常进斥责不够稳重,如今来到苏南,不过短短几月,却似长大许多,眉眼间少了几分跳脱,多了一点沉静。

“陆医官的病等不起了。”她道:“所有药物都对她没用,如果再找不出办法,三五日内,有性命之忧。”

无人说话,这是大家心照不宣、却又不敢说出的事实。

纪珣望向她:“林医官有话不妨直说。”

林丹青深吸了口气:“我有一个办法,但很大胆,未必敢用。”

常进:“说说。”

“我们林家祖上,曾有一位老祖宗,为人称之‘白衣圣手’。传言此人医术高明、起死回生。”

“他曾写过一本手札,我背下来了。其上曾说,他年轻时,随友人奔赴沙场治理瘟疫,可最后友人不幸身中敌寇毒箭,毒发身亡。他因此终身懊悔,后来广罗解毒医方,为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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