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笑+番外(45)

裴云暎眉梢一动。

陆瞳?

这人眉眼间,竟很似上次在宝香楼下遇到的那个陆大夫。

他望着灯下人,心中有些异样。

裴云暎对陆瞳印象很深。

因他办差,难免遇到刀剑无眼的危急时刻,见过的女子亦不在少处。唯有那个陆瞳,与别的女子格外不同。

她生得很美丽,眼如秋水鬓如云,弱柳扶风,不胜怯弱,看似一阵风都能将其摧折的娇花一朵,下手却比谁都狠毒。

裴云暎见过吕大山的脸,整个脸颊利痕深可见骨,没猜错的话,当时的陆瞳,是冲着吕大山眼睛去的。

她原本想要刺瞎吕大山的眼睛。

裴云暎垂下眼帘。

寻常女子被挟持,第一个反应不会是用绒花刺瞎刺客的眼睛。

寻常女子的花簪也不会锐如刀峰。

那三根银针哪里是花钗,分明是暗器。

胭脂铺里甜香弥漫,一大扇屏风前,芙蓉开得烂漫夺目。女子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一如她被吕大山从挟持到脱身,从头至尾,未见半分失措——

身侧有人唤他:“红曼见过世子殿下。”

裴云暎收回思绪,看向来人。

是个梳着双环望仙髻的年轻女子,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衬得她肌色如雪,她亦生了张风情万种的脸,光是站着,也是芳菲妩媚。

遇仙楼的红曼姑娘,姣丽蛊媚,群芳难逐。多少王孙公子为搏美人一笑豪掷千金。如今美人站在屋内,对着坐着饮茶的年轻人,神情是旁人罕见的恭谨,似乎含着一丝隐隐的畏惧。

红曼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往前走了两步,呈给裴云暎,低声道:“王爷已派手下去定州寻人,军马监一案,如今右相插手,不便行动,王爷请世子静观其变。”

裴云暎“嗯”了一声,伸手将书信接过。

红曼退到一边,恭敬的垂首等待。

裴云暎很快看完信,将信纸置于灯前烧毁,又端起桌上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将空盏置于桌上。

他道:“这几日我不会过来,有事到殿帅府寻段小宴。”

红曼忙应了。

他起身,正欲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撩开竹帘,看向窗外的对街。

雨下大了些,门坊前空无一人,只余檐下孤灯摇摇晃晃,映照一地昏黄水色。

裴云暎问:“对面是什么地方?”

红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声回道:“是快活楼赌坊。”她见裴云暎望着窗外的神情有异,遂小心询问,“世子是在这里瞧见什么人了吗?”

青年松手,竹帘落下,掩映外头一场风雨。

他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开口:“没什么,认错人了。”

第三十一章 赌鬼

快活楼里,总像是装满了世间所有极乐。

牌九、斗鸡、斗蟋蟀、骰子、投壶……但凡市面上有的种儿,快活楼都有了。

来此楼中玩乐的都是些赌鬼,这里并无外头的风雨寒气,只有喝雉呼卢的赌徒在牌桌上,或得意若狂,或神情疲倦。无论是贫穷亦或富贵,出自侯门公府亦或是清贫之家,一旦上了赌桌,恍若褪了人皮的猴子,眼里只有贪婪与癫狂。

角落灯下桌边,正围着一群人,桌上两人对坐,一人是个穿青衣的年轻人,生得瘦弱清秀。在他对面的,则是个穿棕色褂子的男子,似乎赌得正在兴头上,虽面色疲倦,一双眼却熠熠闪着光。

万全心中快活极了。

他前些日子才学会赌钱,方在兴头上,不知哪个碎嘴的告诉了他老子万福。他老子将他好一通打,关在家里消停了几日。这天,在门前偶然听得人闲话,说巷里的赌馆算什么,清河街上的快活楼才是盛京第一赌坊。

说话之人只将那快活楼说的天上有地下无,将万全勾得心痒痒。趁着这几日柯大奶奶生辰要到了,他娘他老子都要在柯府里忙生辰筵的事,万全才得了机会偷跑出来。

他一出来,便直奔快活楼。一进来,果然见这里什么赌种都有。这里人多热闹,不时又有赌坊的伙计端黄酒来送与赌客喝。

酒愈喝便愈是兴起,愈兴起就愈赌愈大。

万全今日手气不错,他到了快活楼后,到现在为止,一把都未曾输过。就他对面这个姓郑的小子,带来的二十两银子,眼看着就都要输光与他了。

那位“郑公子”似乎也觉得自己手气不佳,咬了咬牙,从又掏出几锭银子摆在桌上:“啐,这样赌好没意思,不如来赌点大的!”

万全心中暗笑,这人怕是气昏了头,不过到手的肥羊焉有不宰之理,遂笑道:“赌就赌!”

“那就以一两银子为底,下一局翻番二两银子,再下一局四两银子,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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