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烛的气色很差,可是心上人近在眼前,他还是努力地扯出一丝笑容。
“青砚看着都憔悴了。这些日子是不是太忙了?”
沈扶看着他的模样,突然一阵心如刀绞,却还是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温声说:“翰林院的事务都交给旁人了,内阁中也有其他几位阁老。如今朝中也没什么大事,不忙的。”
段明烛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脸颊靠着他的掌心:“可是我听说,早朝上你又动了怒,发落了几名官员。”他抬了抬眸,轻声说,“青砚,生气伤身。”
沈扶身形微微一僵。今天早朝上又有人上奏,要让景王回京。起初沈扶还不想发落那人,直到此人口出狂言,称陛下龙体每况愈下,一旦山陵崩,整个天下都会大乱。此言既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了,沈扶忍无可忍,以大不敬之罪将其下狱。
如今,沈扶并不想让他过于担忧,于是低声道:“你尚在病中,朝中诸事交给我便是,你安心养病为重。”
“青砚,让明煜回来吧。”段明烛说。
沈扶一怔:“……什么?”
段明烛默默道:“算起来,明煜去潭州已经五年了。世子应该也有三岁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呢。”
沈扶微怔。
当初,段明煜前往潭州封地,次年,段明烛做主给他赐了一桩婚事,潭州巡抚高允之的女儿正值芳龄,两人成了亲,婚后也算琴瑟和鸣。又过一年,景王妃便产下一子,段明烛下旨册封其为景王世子。
“让他带着世子和王妃进京,我想看看他们。”段明烛说。
沈扶闭了闭眸,突然感觉眼眶里一阵酸涩。段明烛究竟是因为单纯想看看他们,还是已经有了传位给段明煜打算?沈扶不敢想,更不敢问。
段明烛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于是唇边露出一抹微笑:“明煜是我弟弟,世子是我侄儿,许久不见,确实想他们了。从前你不是最在意明煜了吗?难道不想见见他?”
“好……”沈扶强忍着悲痛,将眼泪收了回去。“我回去就拟旨,让景王殿下携世子和王妃进京。”
段明烛点了点头。
贺浔送来了药,沈扶将其接了过来,用药匙喂给段明烛。段明烛喝得很慢,却还是将一碗药尽数服下。
沈扶从怀中取出帕子,替他擦拭了一下唇角:“你好好歇着,我要回内阁了。”
段明烛最后握了一下他的掌心,嘱咐道:“别太累了,青砚。”
沈扶给他盖了盖被子,随后便离开了西暖阁。
殿外,贺浔正站在外面候命。有韩卓的先例在前,沈扶再也不放心让别的什么人靠近段明烛,于是将整个养心殿的侍卫全部换成了燕梧铁骑,贺浔也成了这养心殿的侍卫统领。
刚走出养心殿不远,前往内阁的途中,沈扶却突然想起有一份重要的折子还落在书房里。他不禁暗叹一声,最近忙公务忙得记性仿佛都变差了。
于是,他又折回养心殿准备将折子取来,然而,隔得很远他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是西暖阁那边传来的。
沈扶担忧段明烛出什么事,快步朝西暖阁的方向走去,推门而入,只见段明烛侧卧在床边,将方才喝进去的药全吐了出来,贺浔满目焦急,在一旁替他拍着背。
前几日沈扶就听说段明烛已经喝不进药去了,今日看到他用药时还算顺利,本以为病情有所进展。却没想到,方才段明烛都是强忍着将药喝下去的,只是为了不想让沈扶过于担心。
沈扶心如刀绞,眼眶立刻泛了红,他走上前去,贺浔见状,立刻让开了地方。
沈扶替他拍了拍背,等他吐完了,才用帕子将他唇上的药渍拭去。
段明烛已经精疲力尽,却还是有气无力得握住了沈扶的手腕:“别……别将此事告诉青砚。”
“……”
听到这句话,沈扶顿时愣住了。
他下意识望了贺浔,只见贺浔也微微一惊,随后神色躲闪了起来。
沈扶一只手被段明烛抓着,于是抬起另一只手,掌心轻颤,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然而,段明烛却毫无反应。
沈扶的心脏仿佛猛地停跳了一拍。
“听到了没有?”没有得到回话,段明烛追问了一句。
沈扶双眸泛了红,他看了眼贺浔,贺浔满面愧疚,替他答了一声:“属下遵旨。”
段明烛太疲倦了,重新躺回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陛下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西暖阁外,沈扶哑声问道。
贺浔垂首道:“先前御医就说过,中了碧落三旬后会嗜睡体虚,随后五感渐渐消失。大概在半个月前,陛下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沈扶眼眶里泛起一阵潮湿,他深吸一口气,又问:“他一直让你们瞒着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