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岳闭着眼,靠在季宗山身上。酒精麻痹了他的身体,也麻痹了他一心寻死的神经。从昏迷中醒来后,他有想过了结自己的生命,可是有人一直在将他往回拉,无数个握住刀把的瞬间,他都会犹豫,如果一死了之,那季宗山,他会不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也陷入绝望与痛苦之中?当然安岳知道,他的怯懦在作祟,季宗山也许是他活着的原因之一,但对死亡的恐惧才是他不敢下手的罪魁祸首。
活又不敢活,死又不敢死,思想的交锋与精神的矛盾几乎击垮了安岳,他需要有什么来麻痹自我,最好永远不要恢复清醒。酒,是个好东西,短暂地让他放空了自己的头脑,这种什么都不需要想的感觉使他着迷,越喝越多,越喝越醉。他贪恋酒精带给他的欢愉,尽管角落里有个声音惊醒着他这不对,尽管每次季宗山来带他回家时他都知道,但他还是不想醒来。
季宗山,我无可救药了吧。
安岳被季宗山抱去了卧室,他一动不动,等着季宗山放下自己后离开。“阿岳,吃点饭吧。”季宗山从桌上端了一个碗过来,“哪怕喝点粥也行。”安岳每日喝得烂醉,都没吃过什么东西,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安岳不肯张嘴,他下意识地抗拒一切想拉他回现实的东西。季宗山放下碗,站了起来,安岳以为他终于要离开了,就像之前一样。
“安岳,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季宗山再也忍不下去了,多日来积攒的情绪在此刻全都爆发出来,他知道安岳痛,知道安岳苦,但作践自己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安岳麻醉的神经跳了一下,季宗山的质问好像在敲着他的脑袋,提醒他不愿再想起的事情。
“你甘心就这样吗?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只恨自己不恨别人?让势利的大夫逍遥快活?让达官贵人继续享乐?让安阳看着你半死不活?”季宗山的反问字字诛心。
“不要,不要说!”安阳的名字狠狠刺痛了安岳,他明明都已经不想想这些了,他明明都已经自己放逐自己了啊。
“你甘心吗?你不恨吗?”季宗山按着安岳的肩膀问,他迫切地需要从安岳脸上看出情绪,让他知道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恨,我恨啊!安岳心中的声音越放越大,他恨高官,恨大夫,恨伙计,也恨自己,他们都是害死安阳的罪人,尤其是这份对自己的恨牢牢占据了他的心,抽搐着,提醒他他才是最无能为力的那一个。他拼命地买醉,拼命地想把这份情感压制住,但季宗山的话就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将他自以为坚固的防御扎得千疮百孔。
“季宗山,抱我吧。”安岳向季宗山张开双臂,主动发出请求。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季宗山也冷静了下来,他观察着安岳的神情,意外地,他看出了一丝决心,这是在与醉生梦死的生活做挣扎后豁出去的态势。
安岳没有回话,就这样坚定地看着季宗山,他知道季宗山一定会温暖他。如他所料,季宗山的双臂在他背后交叉收紧,将他一点点地环住,他的脖颈被啃噬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一路蔓延到锁骨,到胸前,到腹部。
真好,是季宗山的温度。安岳满足似的呼了口气,他按住了季宗山顺着腰部下移的手,在季宗山略带惊讶的眼神中将他推倒在床上。
“阿岳?”季宗山语气迟疑。
“嘘。”安岳的食指按在季宗山嘴唇上,这一次他想主动一回......
(此处省略一万字)
日上三竿,安岳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是季宗山在为他准备早饭。
“醒了?”季宗山很自然地坐在他旁边。
安岳接过粥,点点头。想起昨晚的事,还是觉得诧异,主动成那样的人是自己吗?或许是羞耻心在作祟,安岳埋着头默默喝粥,甚至连一句问好或是感谢都说不出来。
“阿岳,其实有人一直在挂念你。”迎上安岳略微吃惊的眼神,季宗山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想好了,就来厢房找我。”
什么意思,挂念他的除了季宗山外还有其他人?去看看吧,安岳想,不会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的了。
厢房的门半掩着,安岳悄悄推开,最先看到身影的是季宗山,在季宗山身旁还坐着一个人,那人听见动静侧过身来,“嘭”,手上的包裹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娘......娘?!”安岳不敢相信地出声。他盯着面前的老妇人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尽管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再美貌的容颜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但这副面容,就是自己的母亲,是儿时爱他护他的母亲。爹去世后,母亲就是陪伴他的唯一亲人,直到他成家,在京城落脚,母亲才和他分开,回乡下过着平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