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六重纬啊,赌下家中所有的余钱才做下的这笔大买卖。
如今他还在意吗?
她便低声道:“嗯,肯定要涨钱,好大的利,随便卖,我估计能挣至少八九百两银子。”
阿畴眸中便泛起暖意,问:“还没卖?”
这声音低低的,在这朦胧车厢内,好像蒙着一层纱。
希锦:“没卖,还在家里放着呢。”
阿畴:“哦?”
希锦:“他们都想巴结我,才要高价买的,这就是行贿,我觉得我不能上这个当,本来正经卖也能卖高价的,为什么要平白受他们这个人情?所以我想着,等风头过去再说,六重纬放不坏,我还可以等些时候,再说了,说不得后面还能涨呢。”
阿畴唇角有了浅淡笑意,目光也温柔起来:“你想得有道理。”
希锦看他笑起来,清隽的眉眼带着几分疲倦的温暖。
于是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曾经,她和他还是昔日的那对寻常夫妻。
她便笑道:“我也觉得呢!”
阿畴:“不过那批货还是得好好放着,仔细受了潮。”
这种丝绸类的料子最是娇贵,怕受潮发霉,也怕压到,往常他们进了货,他都会多用心思,这样才能存着慢慢卖。
希锦:“我知道,已经叮嘱洛掌柜,让他带着伙计来检查过,我自己也看了一遍。”
阿畴略颔首:“嗯,那就好,做生意,你总能想得很周全,我估计等入夏,六重纬价格更高,到时候便卖了吧。”
希锦:“好,我也这么想的。”
入了夏,富贵人家都该裁剪新衣了。
阿畴:“留一些自己用吧,虽是素锦,但都是好料子,可以多做几件小衣。”
希锦抿唇一笑,笑得清甜柔软:“好。”
阿畴注视着她的笑颜,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没出什么事吧?”
希锦:“没有,能出什么事呢,我天天被人家巴结着,以前所有让我不舒坦的事,全都没了,大家全都在拚命讨好我。”
阿畴:“那感觉应该很好吧?”
希锦叹了一声:“最初几天感觉是不错,不过时候一长,那些奉承话,我都要听腻了,反而要想着怎么回绝那些奉承,毕竟都是各有目的的,哪能当真的,想想也挺烦的呢。”
阿畴:“除了燕关和楚水,孙大人也派了人来护着你?”
希锦:“嗯,是,他们两拨人,我让他们休息休息,他们都不肯,彼此像是有仇,大眼瞪小眼的。”
阿畴略沉默了下:“还有别的要紧事吗?”
希锦:“别的?”
她眨眨眼,就那么看着他。
不过阿畴一直没说话,显然他在等她说。
她便收回视线,看着窗外,道:“没有吧,能有什么事呢!”
阿畴:“是吗?”
希锦听着,心微一动。
看来他知道自己见霍二郎的事了?
知道并不意外。
毕竟那么多人呢,不过显然,他也知道自己光明正大,没什么好避讳的,所以又在意,又不要说什么吧。
希锦不说话,阿畴也不说,于是金辂车内便沉默下来。
阿畴低首和芒儿说话,父子两个人倒是很要好的样子。
希锦便觉,这个人分明是故意给自己下马威,故意冷落自己。
那金辂车浩浩荡荡往前,终于进了汝城,希锦往外看着,疑惑:“我们——”
她这一出声,阿畴立即看过来。
希锦:“我只是想问问,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阿畴:“官府安排的驿站。”
希锦:“哦……”
看来宁家人白收拾了,特意给他准备了最好的住处呢,可他根本不打算回去宁家。
不过想想也是,如今他身份不同了。
阿畴:“这是汝城官府的安排,我这次回来,除了接你们,还有一些差事要办,行程很紧。”
差事什么的,希锦完全不懂,也不好问,不过希锦还是仿佛很懂地点头:“嗯嗯嗯,我明白!”
这么说话间已经抵达了那临时下榻的府邸,一时早有汝城官员上前拜见,阿畴一概不予理会,只是对希锦道:“先下车吧,我看芒儿困了。”
希锦:“好。”
一时两个人下了车,一下车自然有人簇拥过来,又是官员拜见,又是燕京城宫娥侍从的服侍,希锦没经历过这种阵仗,身边的丫鬟也都不在,她心里没着落。
不过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怯场。
刚才他们聊起六重纬,这不是开了个好头吗,等下还可以聊聊别的,其实他们还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聊聊,叙叙旧,拉拢拉拢他的心。
希锦在心里拨拉着小算盘。
这时候,他们进了这府中,先是洗漱,之后便是用膳,那膳食自然是奢华至极,有许多菜,都是希锦见都没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