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被冷死了。
兔死狐悲,士兵们想到自己干瘪的肚子,完全不能御寒的衣物,不由得心中荒凉。
“你们不好好守城,在这偷懒!”胖胖的圆脸将军走向城门,一鞭子甩在地上:“都散开,守好自己的岗位,否则,这鞭子下一个就打在你们身上。你这是什么眼神,敢瞪我!信不信我——”
悄无声息的绳套从城下抛上来,圆脸将军口中嗬嗬两声,栽下城门。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之间,城下忽然火光一片:“度州城将士们,知你们忍饥挨饿,衣不蔽体。今我温国瀚海郡王来战,拿下度州如同探囊取物。若你们投降,郡王不仅不杀人,还会开仓放粮,让你们吃饱饭,有衣穿。”
话音刚落,城门上的瘦个子率先叫起来:“这仗谁爱打谁打,老子不打了,老子受够了!”
“我也不打了,我想吃馍馍,想穿棉大衣!”
“不打了!”
兵器纷纷扔在地上,几人奔下去,打开了城门。
黑甲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度州士兵缩着头躲在一旁,忽有热腾腾的东西打在身上,瘦个子下意识接过来,是满满的一袋白面馒头。
“吃罢,吃完了找块白布做旗,挂在城门上。”
瘦个士兵抬头,见是一位长相文雅的副将,他的马后面,拖着圆脸将军的尸体。
“哎哎。”几人忙着分馒头,狼吞虎咽地吃去了。
司南笑笑,催马行至澹台桢身边:“郡王,比想象中还顺利,可见这度州之苦。”
澹台桢点点头:“令左军选嗓门大的三百人沿街呼喝,让富户开仓放粮,不放则杀。另选一百人搭营安灶,明日天亮前对民众施粥。崔崐呢?”
司南道:“这小子一入城就不见了,鬼影似的。属下估摸着,他去州牧府擒官去了。”
以崔崐的本事,算算时辰,州牧已经被他控制住了。
“走,去州牧府。”澹台桢意气风发,打马前行。
澹台桢拿下度州的消息传来时,云意与云滟,欧阳清怡在蒹葭阁做绣活。欧阳清怡绣完一朵绿萼梅,看了看云意,笑道:“娢妹妹可要抓紧一些了,澹台郡王英勇无匹,也许没等你绣完,他就回来了。”
云意面上薄红:“管他呢。”她绣的是一件湛蓝的春衫,上面有远山流水青松,颇费功夫。
云滟轻哼一声:“可算他有点本事。”
“二姑娘。”丛露从外头走过来:“你有信到了。”
云意笑着打趣:“又是哪家的公子呀,这个月,怕是收到了十几封罢。”
云家在明都两州威望甚高,加之云意归来,替嫁的事情大白天下。云滟这位未嫁的姑娘便十分受人瞩目,想结亲的就有十多家。只是云阔云夫人说云滟才十五岁,想多留两年,所以迟迟没说亲。饶是如此,依旧有些胆大想私下接触云滟,给她留个好印象,偷偷寄信的更是不胜枚举。
云滟烦不胜烦。
欧阳清怡劈着线,想起她们去浮罗山赏绿萼梅的时候,山下偶遇一位马车坏了的公子,山上又偶遇一位梅下作诗的公子。可笑的是,山下的那位和山上的那位,眼见云滟对他们兴致缺缺,最后竟然对着她和云意献殷勤,主打一个来都来了,不能落空。
“丛露,把信扔了。”云滟不欲理会。
“二姑娘——”丛绿捏着信:“不是明州都州的信。”
不是明州都州的,是哪儿来的?云滟略一思索,想到了南都的文令秋。
“姐姐,怡姐姐,我先去换身衣裳。”
云意与欧阳清怡相视一笑:“去罢,跟我们在这儿绣花憋坏了你。”
云滟拿着信回到自己的寝居,坐在石榴树下拆信。果然是文令秋寄来的,他的字比划锋利,仿佛一把随时都会出鞘的剑。
信上说,朝廷人手不够,连兰容与、沈宕这些文臣都被逼着去守城,也多亏了兰容与谋略过人,南都城才能守到现在。文令秋自己领着一队人马,有五千人,每日只是对付几口,囫囵睡一会儿,更别提梳洗了。若是云滟此刻在眼前,必定认不得他。
云滟心里酸胀得厉害,眼睛也涩涩的。在她心里,令秋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客模样,无法想象他一身汗臭,面目黧黑的样子。但她还是会认得出来的,因为令秋哥的眼神和笑容,都如秋日的晴空一般明净。
以康王的阴狠毒辣,若是南都城破了,他还能活么?她还能再见到他,吃他亲手递过来的野鸡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