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绿回到花园,珍娘正比划着:“——那边玉兰树下能放躺椅,再安个大理石小圆桌,池塘旁可以系一二小舟,日暮时泛舟取乐……”
云意喝着温茶,见丛绿回来了,问:“纸鸢是谁的?”
丛绿回答:“门外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来寻,已经给她了。”
珍娘道:“许是山下农户的孩子,跑上山来放纸鸢玩耍。”
云意搁下茶,起身沿着长廊走动。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池塘里新放养的几尾锦鲤听得人声,躲进荷叶底下吐泡泡。
“珍娘,浮莲居有无鱼食?”
珍娘想了想:“就算没有,厨房也能做出来,奴婢这就去吩咐。”
云意点点头,手上的紫薇花随风而动,落下几瓣,停留在水面上。待珍娘走远,云意淡淡道:“那位小姑娘,和你说了什么?”
“您如何知道小姑娘背后有人?”丛绿走近云意。
“太过于巧合,纸鸢就偏偏正在我游小花园的时候出现,落在我面前。”
丛绿心头一紧:“姑娘,她没说话,只是在我手上比划了几个字:子时,花园,云。奴婢原以为是云家的人来寻姑娘,这其中,难道有诈?”
紫薇芬芳,一两只白蝶循香而来,停在花枝上。云意凝视着白蝶,冷笑:“如此巧合的事情,我能怀疑,别人也会怀疑。我若被发现会陷入艰难处境,背后之人并不在意,又以云家诱我,只怕,与康王或者朝廷有些干系。”
“姑娘,那我们别理了,就当做不知道。”
“不,我们等等。”晴暖的阳光烘得云意苍白的面容泛起了粉色:“如果到了傍晚,浮莲居仍是风平浪静,说明背后之人有些藏匿的本事,可赴约。”
“姑娘为何赴约?”
花枝一晃,蝴蝶翩翩飞走:“差点将我云家逼入绝境,怎能不送他们一份大礼。”
大约一个时辰,黎川派去的护卫回来了。
“黎副将,小女孩查清楚了。她是山下一家农户的女儿,祖辈都生活在那里,山外都没去过几次,更别提虞国了。”
黎川点点头:“下去罢。”
“是,副将。”
黎川伸展了一下双臂,正要下去用饭,珍娘来了,笑着说:“黎副将辛苦了。”
本是澹台桢身边的得力战将,在战场上比崔崐还要凌厉。不在北盛大展拳脚,却要在山里窝着守一座小小的浮莲居,料想黎川心里是憋屈的。因此,珍娘每次来找他,都带些丛绿的拿手糕点。
“嗯。”黎川淡淡应了一声,将珍娘手中的翡翠凉果接了。珍娘习惯了他的冷寂寡言,不以为意,从袖中拿出一张绢布:“郡王妃昨日的点滴已记录在此,黎副将收好。”
黎川面无表情收下,招来信鸽传信,生怕多拿绢布一刻会少根手指似的。信鸽咕噜噜地吃了几粒花生米,振翅朝北盛的方向飞去。
珍娘立在原地不动:“黎副将,郡王妃有请。”
阴阳交替,昼夜轮回,转眼已交子时。花草们静伏着,沉入无边的夜色。一只夏虫从草尖垂落,恰好落在一张人面上,痒的他肌肉抽了一下,却不敢动。
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云氏女还未见踪影。黑衣人心里大骂一通,忍着面上的痒包正要撤退,远处,忽然飘来一团温和的光。
那是一盏清透的琉璃灯,小巧玲珑。提着它的女子身材纤细,披着一件披风,从头裹到脚。
黑衣人判断着她的身形,与初来浮莲居远远见过的一面做对比。
夜风吹来,琉璃灯的流苏飘扬起来,女子的碎发被风吹起,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她在小花园来回踱步,最后入凉亭坐定。
琉璃灯放在石桌上,映出女子柔和的下颌。
黑衣人又蛰伏片刻,确定周围没有异动。使出轻功悄无声息地来到凉亭旁:“云姑娘——”
凉亭里的云意捂着心口站起来,似乎被吓了好大一跳:“是你约我来?你是云家什么人?”
黑衣人道:“我是云将军手下亲兵,奉云将军的命令,给姑娘传话。”
云意问:“你说是云将军亲兵,可有凭证?”
凉亭中落下一物,云意拾起来看,是一枚令牌,正面刻着“云”字,背面是云绕山峰。正是云阔军中亲兵的令牌,云意曾经见过。
“父亲叫你来,是要向我传什么话?”
“云将军希望姑娘能杀掉澹台桢,为云家,为边关的百万将士一血耻辱。”
“杀掉澹台桢,我么?”云意轻笑一声:“这不可能。”
黑衣人循循善诱:“姑娘不要怕,云将军已有万全之策。在下手上有毒粉名为‘幻梦’,无色无味,中毒之人像是睡过去一般,无知无觉死去。姑娘只要在澹台桢的饮食中渗入‘幻梦’,就可立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