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皇上是登基二十余年,握有实权的天子,不是傀儡小娃娃。
高太监一伸手,拦住偷偷摸摸想溜出殿门的李素诘,“三殿下,这个时候,你不在御前尽孝,又要去哪儿?”
李素诘支支吾吾,只拿眼神瞟崔太妃。
崔太妃心一横,喂了这么多天的药,她就不信皇上能完好无损!因问道:“太医呢,皇上现在情况如何?”
昌平帝醒是醒了,可口不能言,嘴角流涎,手脚僵硬,明显是中风之症。太医不敢隐瞒,如实禀报。
不能说话可如何下达旨意?人们不由面面相觑,刚刚缓和的气氛又一次紧张起来。
趁人不注意,殿外的苏宝珠悄悄摸进寝宫,顺着墙边来到帷幔后,与高太监耳语几句。
高太监眼神微闪,跪在龙塌前轻声道:“皇上能听见老奴说话吗?听得见皇上就眨眨眼睛。”
殿内众人齐齐屏声静气,目不转睛盯着昌平帝的眼睛,就连崔太妃也忘了质问苏宝珠,只不错眼地盯着龙塌。
昌平帝眨眨眼。
高太监又道:“七殿下进献的鹅氅变成了焦尸,此案疑点重重,大理寺却拖延不审,一直羁押七殿下不放,是否先放了七殿下,此案交由御史台审理?”
昌平帝眨眨眼。
高太监立刻转身道:“皇上有旨,着御史台审理七皇子案,七皇子暂居王府,配合查案。”
“慢着!”崔太妃喝道,“荒谬至极,是人就要眨眼。高林,你故意利用这个漏洞给李蕴玉脱罪!”
说着,她就往龙塌前冲。
南妈妈闪身挡住她的去路,语气幽幽,“崔娘娘,先太后的病榻前,你也是这样闹的。彼时先帝刚刚薨逝,太后想要把皇上记在名下,以嫡长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可你就是不同意,生生把太后气得晕过去,自此再也没有醒来。”
“如今又要再以言语相激,让皇上再也无法醒来吗?”
殿内一静,人们不由想起当今继位时的那场腥风血雨。皇上虽是长子,却是浣洗婢所生,母族比他高贵的皇子不服他继承大统,在先帝出殡那天悍然宫变。
那天宫中血流成河,死伤无数,皇上差一点就随先帝去了。
如果南妈妈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场动乱,本可以避免的。
只因崔太妃的一己私利……
投向崔太妃的目光尽是不满,有家人死在那场宫变里的,更是眼神带刀,冒着森森的寒意。
“大胆,居然敢胡乱攀咬哀家!”崔太妃怎肯认账,厉声喝道,“你可有证据?拿不出证据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宫门。”
南妈妈一笑,“当时崔娘娘屏退四周,知道这段往事的,只有先太后和你,还有躲在碧纱橱后面的我了。”
崔太妃心头一松,刚要命人拿下南妈妈,忽觉得周遭的气氛不太对。
搭眼一看,周围一片冷漠面孔,人人都默不作声看着她,眼中尽是冰冷,便是先前笼络的几个臣子,此刻也深深低下头,不肯站出来说话。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窗户纸一样苍白,心里已然明白,这就和她关押李蕴玉的法子一样,用不着真凭实据,只消散布出谣言,引起人们的疑心,就有由头生事了。
高太监慢慢走到崔太妃面前,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妃娘娘养育皇上多年,还是善始善终,全了与皇上的母子情分吧。”
情知大势已去,崔太妃苦笑着摇摇头,一步一步走向殿外。
经过李素诘身边时,她满是嘲讽地笑了声,“只差一步,毁在你这个怂包的身上,但凡你有你父皇半点魄力……呵,我是可以颐养天年的,你呢?”
李素诘软软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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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苏宝珠再也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一溜小跑奔向宫外,好在此时宫里都因为皇上苏醒的消息忙乱着,也没人管教她“失仪”。
圣旨已下,李蕴玉今天就能离开大理寺监牢,将近半个月没见,他肯定瘦了,送进去的吃食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冬衣也不知穿上没有,千万别叫人给贪了!
王铎说他是皇子,没过堂,大理寺还单独给他划了个小院,算是特殊照顾。可在特殊,也是在坐牢,哪有在家里舒心。
一会儿好好给他接风洗尘,还要准备火盆、艾草,好好去去身上的晦气!
她正满心欢喜地琢磨着,冷不丁瞅见前头站着个人,惊得脚下一绊,险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