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娇不认可这种说法,但也无从辩驳。她自嘲地想,不通琴棋书画怎样?长相一般又怎样?
长相是天生的,琴棋书画是后天培养的。要怪只能怪父母没有给一副好的相貌,又没有足够的钱财供自己学习。周围市井环境更不适合培养一个淑女。
下限低没办法,自我内耗除了徒增烦恼没别的用处,尽自己的最大力气去触碰上限便好。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
薛娇应声开门。来人深灰绫子衫儿,驼黄背心掐着绣花汗巾,正是大夫人身边的婢女,寻香。身后还跟了两个头戴黑素罗帽的小厮,俩人弓着腰一起抬鼎厚重的官皮箱。
寻香笑道:“薛公子安,奴婢就不进去了。奴婢来是应大夫人的吩咐给您送些东西。”
两小厮将官皮箱抬进来,冒了一头的汗。
寻香道:“大夫人想着薛公子也是文雅之人,里面是各种香料、茶具,还有许多府里珍藏的书册也一并送来了。”
薛娇本以为屋内布置够体贴妥当了,没想到大夫人竟还送了这么多物什进来:“真是多谢大夫人好意,薛某定铭记在心。”
寻香从怀里捻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薛娇,态度不卑不亢,既没有不屑也没有恭维:“恭喜薛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国公爷知道在京中不比乡下,没钱寸步难行,准备了两百两银票供薛公子日常打点。”
薛娇领了银票,又拉扯几句,方亲自将寻香送了出去。
薛娇算随国公报恩的尊客,借住在随国府备考,没那么多规矩,只需一心读书,一日三餐都有人送过来。
今日天气明媚,她就坐在桌案前认真翻阅了一整天的书。
薛娇的手指因为常年做针线活而扎出了很多剪子,她用指腹摩挲着书页,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读兄长留下来的批注。
兄长读书最是刻苦,最简单的句子也能理解出花来。薛娇看着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书上的道理她全都懂,再晦涩拗口的词句她念个三两遍也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至于各种策论,她更是能写得头头是道。只可惜她是女子,如今替兄长科举不得不故意落榜,就算有这些才华也不过是锦衣夜行罢了。
至于那二百两银票,寻香说得对,没有钱财傍身在京中实在是寸步难行。她打算一百两留给兄长,还有一百两先拆成碎银打点疏通用。有些钱不能乱省,不然会遭人笑话,钱也不是省出来的。
转眼到了九月初六,薛娇已在国公府住了七日。薛娇出身实在低微,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光是入府下马车的方式都惹了笑话。最开始几天薛娇常常撞见几个丫鬟小厮聚在一起嚼自己的舌根,议论自己是乡下人。
薛娇惯会笼络人心,不仅不计较还常常分发各种零嘴,读书读累了甚至会主动帮忙做些活计。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薛娇如此好心热络,很快就赢得了下人们的好感。
至于府里的公子小姐,薛娇几乎碰不到。
昨天夜里下了场雨,今日天气凉快不少。薛娇握着书卷背诵诗文,听见窗外传来人声:“薛公子,夫人叫您过去呢。”
薛娇起身出门,见原来是管种树的檀宁。
檀宁笑嘻嘻道:“据说是夫人打算安排您进国子监,您可提前做好准备,快些过去。”
薛娇问:“现在就去吗?怎么不是寻香来告诉我?”
檀宁道:“寻香姑姑半路有急事,便想叫小兰来告诉你,小兰做事慢的。我当时恰好在一旁浇水,就跑来告诉你了。实在是怕耽搁。”
薛娇道:“那真是多谢你了,看你手上拿了剪子,昨日不是刚修剪完吗?怎么今日园里又要修剪?”
檀宁摇了摇手上的剪子道:“这不是修剪用的。今日府内众小姐打算在花园里举办一场迎秋宴,要我剪些木芙蓉过去。”
*
薛娇在听雪院待到了未时三刻,回去的路上想到檀宁的话,便刻意绕了远路,穿过花园回去。
晚阳西坠,白云淡疏。盛夏的炽热还未完全消散,园中菊花已经盛开,百树仍旧葱茏丰茂。薛娇穿黄度绿,抚石依泉,转过假山听见坡上传来嬉笑之声。
坡上摆了几案长桌,各式各样的糕点都有。共计十四个姑娘围在一起品菊饮茶荡秋千,里面最显眼的就是身着一袭绯粉罗裙的谢逢花。
谢逢花本就生得如花似玉,今日又气色大好,被诸位小姐簇拥着犹如众星捧月。
自家姐妹捧着,是因为谢逢花身份最高贵,是长房嫡出,大夫人含在心尖的掌上明珠;表房小姐捧着,是因为谢逢花是谢承玄亲妹妹,接近了谢逢花就有机会接近谢承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