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莺行蹙眉,有一些着急。她踮起脚,伸长右手想要把丝带解下来。绛紫袖口露出一截莹白手腕,她费劲了力气,却怎么也够不着。
脖子仰久发酸,她只能叹气,思索着回房间里搬一张杌几出来踩着。
背后传来一阵徐缓的脚步声,段筠轻笑道:“莺儿。”
徐莺行背脊一阵僵硬,转过头看向这个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男子。
段筠曾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如今在国子监任经部司业。
他和徐莺行曾是青梅竹马,本来也是有一段婚约在身,如果徐莺行家里没有出事,他们此时应该已经结为夫妻了。
“筠哥,你怎么进宫里来了?”说完这话,徐莺行唇角绷紧,双手局促地抓着衣角。
“自然是有要事洽谈,顺道路过这儿来看看你。”段筠轻轻一笑,望了望树梢上的丝带,“你在这儿做什么?”
徐莺行回道:“筠哥,你能帮我把丝带解下来吗?我够不着。”
这是尚衣局给贵妃娘娘做衣服多出来的布料,徐莺行费劲心思讨过来的。她又托宫里手艺最好的绣娘,打算加工了拿道宫外去卖。
不过这个原因,她实在是不敢告诉段筠。
段筠比徐莺行高出大半个头,伸出手很轻易就把丝带取了下来,他递给徐莺行,道:“你哪来的丝带?莫非是尚衣局的么?”
徐莺行羞赧地点点头,从段筠手里接过丝带。
段筠不想对徐莺行强行说教,但还是担忧不过,便压低了声道:“毕竟是给圣上用的料子,就算销毁了也不能流出宫外。你这样,实在是铤而走险。”
徐莺行道:“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没关系的,这料子虽然珍稀,但也不是宫中特贡,只要我谨慎些应该没事。”
段筠叹气一声,道:“莺儿,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和我说,我不会袖手旁观的。你……你也知道我这么长时间不婚不娶是什么原因。”
徐莺行小心翼翼地把丝带收好,心如擂鼓,不知怎么回应。
恰好这时,薛娇和谢承绪走了过来。
段筠并没有直接教授薛娇和谢承玄,但薛娇听闻过段筠的名声。翩翩君子、郎艳独绝,无论是才学还是品行,都为京中上流。
薛娇跟着谢承绪向段筠打了声招呼。
段筠微微一笑,看向薛娇:“净秋前几日的策问见解独到又兼具文采,如果能够保持,明年春闱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这话,薛娇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段筠居然会记得她。薛娇道:“过誉过誉。”
谢承绪笑道:“段夫子,你也在这啊。”
段筠道:“哈哈,大可不必这么称呼我,私下里还是叫我的名字便是。话说起来,令兄身体可还安好?前几日我听说他在射箭的时候把肩膀拉伤了,一直想登门探望探望,却抽不出空,”
谢承绪道:“劳你挂心了,长兄告假在府卧病休养了几日,身体已经大好。”
段筠道:“那我便放心了。我前天让莺儿配一些膏药给他承玄送了过去,记得让他早晚各敷一次。”
谢承绪道:“这是自然。”
薛娇内心惊讶,惊讶于段筠和谢承玄关系一向很好。她在国子监经常会看到谢承玄和段筠两人在一起品茶对弈。
其实段筠出身并不十分高贵,他的父亲是江南富商,早些年花钱捐了个官,举家才搬到京城。但像段筠这样的端方君子,怎么会忍受谢承玄那种脾气呢?
薛娇很难想象段筠和谢承玄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谢承绪和段筠又拉扯了两句,段筠便先告辞了。
段筠一走,徐莺行道:“谢承绪,你又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承绪笑嘻嘻道:“临川这不是一病不起了嘛?想请你去你看看。”
徐莺行神色难辨,盯着谢承绪,有些无奈道:“城中那么多大夫,为什么偏偏要来寻我这个太医院打杂丫鬟呢?要是被上头知道了,我也很难交代。”
薛娇低头望着足尖,没有插话。她心道徐莺行真是不领谢承绪的情。谢承绪是知道徐莺行家境困难,以看病为由资助她啊。
果然,谢承绪捏了个荷包出来,在手上掂了掂。
谢承绪道:“你更靠谱嘛,只要你出手,药钱好商量。”
徐莺行:“啊?”
徐莺行道:“行吧,只要价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于是三人一同走出宫去药房抓药。
刚出药房,三人便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嘘声。
回过头,原来是七个富家子弟成群结队从酒楼下来了。
谢承绪压低了声靠在薛娇耳边道:“为首那个穿黑色高领的是高鉴,礼部尚书之子,姐姐在宫里当贵妃。京中有名的混世魔王,一向无法无天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