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受委屈……”
他的眸光倏忽便亮了,仿佛是被她的话语所点燃的,那样清澈见底,那样义无反顾。
“待你做了皇后,”他凝声道,“任哪宫的人都不能再这样私刑对你了!”
她静了静,“你给我的阿父阿兄一步步安排官职……可也是这样的打算?”
“是啊。”他一笑,倾身抱住了她,“我让广元侯一房显赫出来,你站在太皇太后面前才有底气。归根结底,我只是不肯放你走。”
她亦笑了,“你耍赖。”
她这是答应了吧?他暗自揣想。见到她的笑颜,他终于放松下来,将下颌枕在她肩窝,含混不清地道:“你也可以耍赖啊。”他抓住她一只手便往自己身上摸,羞得她一个劲往后躲,“这辈子,下辈子,我总之都赖定你了,你若不肯赖回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这什么流氓说道!她有些气愤,更多的是羞赧,乃至于口不择言:“我,我可还病着,你若不怕生病,你便……”
“不就是见风晕?”他冷然挑眉,身子懒懒地倚在她身上,“你男人身强体壮,跪上三天三夜都不是问题。”
她悄悄“嘁”了一声,他正要发作,忽然听见肚子里“咕噜噜”的声响。他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她愤恨地径自跳下了床:“我去找吃的!”
他一把拉住她衣带,赖皮地道:“不许去。”
她不得不站定了身,生怕他将自己衣带扯脱了去,回身怒瞪他:“陛下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他却颇委屈地抿着嘴,“我早叫人给你备了膳,等你等到天都黑了,你这时候来反咬一口……”
“你将我比什么?”她立刻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门外一声嗤笑,竟是孙小言一直在偷听,终于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顾渊只觉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每到宜言殿来竟是毫无尊严,冷冷扬声:“还不滚开些?”
孙小言隔着门叫冤:“婕妤明察啊,是陛下让小的送点心过来的……”
第六一章 君不御兮
顾渊看了薄暖一眼,终于走下了床,两手一抬,示意她给自己系上衣带。她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月白的里衣,流丽的丝帛将他挺拔的身躯勾勒无遗,尤其是……她立刻转移目光,蹲下身去给他系好里衣的带子,他只觉自己腰腹间被她隔着衣料触碰到的地方全都痒得难受,呼吸都变得粗浊起来……
“陛下。”她站起身来,他突然捧起她的脸,重重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用尽全力。
她被他吻得全身都要散架了,又是欢喜又是迷茫,好像一脚踩在了云上,将将要下坠的时候却又被他拉住,她只能依靠他,也只想依靠他……
“陛下?婕妤?”外间的孙小言听到声响却又好死不死地担心起来,“没事吧?”
顾渊略略清醒了些,终于放开了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孙小言。他一把拉开门扇,孙小言便险些跌将进来:“陛下,小的来……”
一看顾渊薄暖二人面红气喘的情状,他呆住了,半晌,才眨了眨眼。
顾渊俊朗如玉的脸绷得死紧,显然是暴风雨前一触即发的平静。
孙小言突地跪了下去,将手中膳盘高举过顶,哭丧着脸请罪:“婕妤,我错了!”
“势利鬼!”顾渊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朕在你的面前,你却找婕妤求情,是什么道理?”
孙小言悄悄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向薄暖装可怜。
薄暖咳嗽两声,“罢了,将点心摆进来吧。”
孙小言如蒙大赦:“谢婕妤!”
翌日朝议之时,后宫中太后罚婕妤、太皇太后罚太后的这一出连环闹剧已经是众人皆知。朝臣陆陆续续上本,弹劾梁太后为老不尊,更抗旨擅行,不能为后宫统率,当遣返梁国云云。
顾渊眉心一跳。遣返梁国,寻常人谁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便不用想也知是长信殿的授意。然则母亲这回做得太过,他要如何才能保住她?
身后重重垂帘之后,太皇太后那两道目光仍旧四平八稳地射来。身前众臣各执一词,已吵得不可开交。大司马大将军薄安进言劝皇帝以孝治天下,当对生身母亲宽仁以待,那两道老妇的目光明显起了波动。
顾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吵完,吵完之后,不出他所料,太皇太后终竟是发话了。
“大司马所言以孝治天下,这孝道,当行乎祖母耶,生母耶?”
薄安一怔。
太皇太后冷冰冰的声音已接着砸将下来:
“兹命梁太后遣返梁郡睢阳思过,即日起行,不得有误!”
顾渊走出承明殿时,冬末的层云正堆积在泛着冷光的琉璃瓦上,挑角飞檐上钉死的蟠龙张牙舞爪地面向天空,飞,是飞不起来的;但怒气腾腾的样子,还是有十足的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