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步走近案前,目光扫过那份密密麻麻的文字,抬手轻轻在他案上敲了敲。
顾行秋这才察觉我进来:“陛下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左右也睡不着,便来看看。”
我偏头看他写字,正要开口,窗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雷声,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地砸在窗棂上,打破了片刻宁静。
果然不是一个好天,当真善变。
窗外雨丝如织宛若天工细细编织着秋日华裳,我走向窗前,看雨势愈发猛烈,飘洒于青石砌成的宫殿之上,倒是终于带来一丝清冷的秋意。
“这雨来得倒是突然。”顾行秋也望向窗外,眉头微皱,“陛下别站在风口,当心着了凉。”
我没有动,轻轻摇了摇头,道:“无妨,倒是你这数月来夙兴夜寐,整日忙于朝政,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顾行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陛下莫非在责臣擅权?”
“什么话。”我轻笑。
他的目光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窗棂,凝望着朦胧的宫阙深处,又好像在看着我,那俊逸的面庞在雨幕中愈发显得冷峻而深邃,眉宇间隐隐蹙起一抹忧虑,又道:
“陛下,莫要临风而立。”
我不语,缓步至案前,示意他起来。随后取笔浸墨,挥毫泼墨间,书下一首词:
柳外轻雷,催几阵、雨丝飞急。雷雨过、半川荷气,粉融香浥。
待百川,不是要鹏为翼。行到莲华能悟否,看取末后一尊的。
待满庭、芳草绿离离,归不得。
顾行秋低吟着这些字句,声音宛若幽谷中的溪流,清澈悦耳。
只是眼下秋风起,落叶纷飞,皇宫的梧桐树叶渐渐泛黄,却不似词中“半川荷气,柳外轻雷”。
我的声音忽而打破了雨幕:“你如今睡了我这么多次,可曾想过给我一个位分?”
顾行秋念词的嗓音一晃:“......陛下。”
雨势愈发猛烈,他突然起身关闭了窗扇,将外界的喧嚣与我隔绝。
转身之际,他道:
“自古帝王将相,情爱宛如流沙,易逝难寻,陛下可想好了?”
“对你来说,情爱亦似流沙么?” 我反问。
顾行秋哑着声:“于臣而言,便是鱼市星宿,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我仔细听着,他又说:“陛下,古来帝王之路,艰险卓绝,少有情爱,天下至尊不过如此,臣不要你的意兴阑珊。”
“......臣也想求陛下一个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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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我坐在龙椅上,看向小覃子:“念吧。”
小覃子掏开圣旨,缓缓转身,面对着跪满了殿堂的文武百官,清了清嗓子:
“朕以微躬,承天休命,获纂丕图。自即位以来,日夜兢惕,恐德不配位,政不达变。幸有摄政王辅国有功,内外咸服,其功不可忘,人不可弃。
摄政王智勇双全,忠心耿耿,辅佐朕治理天下,功在社稷,利在百姓。其仁如春风化雨,其义如秋霜肃杀。夙夜匪懈,勤于政事,威仪端庄,礼贤下士,实为朝野所共仰,宇内所共钦。
今朕思得良伴,同享太平,摄政王允文允武,匡扶朕躬,功莫大焉,深合朕心。朕欲封其为皇后,尊号“帝君”,与朕并肩治国,共御天下。朕知男子皇后非常之制,然挚侣之属,爱之尤甚,情不自禁。
特命门下省、黄门内品等,即日备仪,择吉日良辰,行封后大典。皇后册文、宝玺、冕服、宫室一切事宜,须得妥善安排,不得有误。
咨尔百官,此乃朕意已决,毋得异议。顾氏今为帝君,与朕共掌天下之大事,共享天下之富贵。庶几同心协力,兴我大胤。
朕心悦之,百官其敬之。
令天下知朕有后矣。
熹元五年十月廿七。
皇帝诏。
几乎是小覃子话音刚落的刹那间,朝堂上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朝臣面露震惊,更有甚者......譬如礼部尚书段曾琪,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再念。” 我看着百官,轻敲座下扶手,道。
小覃子又拿出一道诏书,朗声道:
自朕即位以来,夙夜匪懈,兢兢业业,上承天命,下顺民意,今幸得皇天后土庇佑,国母有嗣,长子降生,宗社之本,国祚之基。长子乃元子也,其生有异兆,育有吉祥,聪慧异常,宜承大统。
今朕令,册封长子萧旭为太子,命礼部尚书段曾琪为太傅,帝君辅之,悉心教导,文武百官佐其成,俾其早成文武功业。
朕命礼部即日筹备典礼,选吉日行封太子大典,以告天下。朕亦将亲率太子拜谒太庙,告慰列祖列宗之灵,祈佑太子文韬武略,克绍隆基,承继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