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里的荷花由李锦书每日晨时亲自采摘回来,又精心修剪之后才经他手亲手插入唐三彩花瓶中,博山炉里的熏香如李兰舟在时一般无二点燃,幽幽升起几缕青烟。
好像李兰舟从来没有离开过。
不知不觉,她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短短几个月,翻天覆地。
宫内所有人已在他的掌握之中,生杀大权也已被他紧捏手心。
他将自己脱得精光,钻进了被子中。这被子是仅存李兰舟气息的物件,可如今她离开的久了,连衾被上的气息也日渐淡薄。
他将自己的全身都缩进了被子肚里,就连长长的墨发也尽数理了进去,脑袋埋入其中狠狠吸了一口气,瞬间身体飘飘欲仙,如痴如醉。
无人看得见的地方,他死死抱着衾被耸动,大殿空荡寂寥,低声响彻帝王嘀咕的话语。
什么“兰舟我爱你”“我想你”无数的言语从口中吐出,句句急切又真恳,欲念沉重。说着说着,念着念着,不少的淫词艳语出现其中,语音越来越暴戾,动作也越来越粗暴。
咬牙切齿一般,像是含着刻骨的恨意,又像欲壑难填的渴念。
宫灯昏暗,被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冷风刮得左右乱颤乱晃。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男人身躯强健,肩部的手臂厚壮,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抓握着衾被,像是再多用一丝丝的力气这布料就会被撕碎在其宽大的掌心中,腰背的肌肉群急速蟒结又消散,宫灯的光影映照在深浅起伏的腹肌上,忽明忽暗,晃出残影。
区区一小团被子,简直被凌辱蹂躏得不像样,若不是手下留情,恐怕早已经在男人的手心中被“五马分尸”。
*
西北边地又送来了东西,这次盒子里的物件是一小只竹蜻蜓。
李兰舟接过魏瑾送来的信一看,原来是这小只竹蜻蜓,是魏瑾自己学着做的。
李兰舟让若冰将信好好收好,自己兀自拿起盒子里的竹蜻蜓来看,小小一只,做得实在精巧别致。
她拿在手中好好打量把玩,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细细一看,有点像那年庙会上他和她在摊子前看到的那只,不过显然魏瑾做的要更加精致用心的。
那年庙会,那只竹蜻蜓魏瑾后来偷偷买下来送给她了,被她好好收在了昭华宫。看够了,现在便让若冰也一齐连同书信收好,等回了洛阳,再一同收藏。
若冰一边接下东西,一边犹豫再三,还是和李兰舟禀告:“崔宝林......殁了。”
见李兰舟疑惑,若冰解释说:“不是崔鹑崔美人,是清河崔氏崔映月。”
李兰舟想起来了,这个崔映月的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在清河崔氏世家中的声望地位却不低,于是问道:“怎么就在宫中突然没了?”
“说是夏日炎炎,贪恋荷塘美景,不小心失足跌入水中淹死的。”
李兰舟冷哼一声:“皇帝后宫里的女人,哪有不勾心斗角的,这才进宫没多久,就争斗如此。”她悠悠长叹一声,起身朝门外看去,“以后百十年岁月,不知又会有多少无辜女子丧命后宫。”
若冰脸色不好看,冷笑:“这都是她们咎由自取。”
李兰舟侧目看她,她才焕然大悟般回过神色,规规矩矩垂首站好。
第61章 宫斗
显庆三年开秋,博陵崔氏被抄了家。
上个月还是皇上的心尖宠臣,女儿也是后宫绝无仅有的宠妃,但仅仅一月,一切都变了。不仅是在京中任职的官员,就连母家也倍受牵连。君心难测,在这一刻具象化。
博陵崔氏,再不复从前。
璎珞说,崔鹑已被禁足在鹑尾宫中,人人都传,昔日盛宠的崔美人磕破了脑袋,叫破了嗓子,陛下也没去看她一眼。
昔日绝世荣华笑声不绝于耳的鹑尾宫,如今已经是一座冷宫空殿。
王嫣猛地惊喜抬头:“当真?”
璎珞连连点头:“千真万确!这合宫上下都传遍了,不信才人您去看看,那鹑尾宫都被封宫了!”
王嫣闻言笑出了声:“她也有今天?”
想当初二人一同进宫,后宫中就只有她们二人独享荣宠,崔鹑仗着母家声名显赫以及与魏家沾亲带故的关系,总是与她叫板,连带着那个小贱人崔映月,也每每与她作对。
可眼中迟钝片刻,笑意消减,她又狐疑问道:“陛下一面也没见她吗?”
璎珞笑着又点头:“一面都未见,摆明了让她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王嫣放下手中的女工,垂眸瞬间,眸子闪了闪,呢喃道:“陛下竟然如此心狠,连她肚子里的龙种也不顾。”
她站起身,让璎珞为她更衣理妆:“去紫宸殿看看皇上,好歹我与她姐妹一场,面子上——”她神色不明,目光侥幸,“总要为她求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