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向来是敏锐的,几个得力的人精眼珠一转,立马就反应过来,连忙满口应下安抚住皇帝,口口作保,说一定会向长公主禀明骠骑将军出事那天别无异常,就是骠骑将军一时兴起进林子打猎了,与部下失散,然后因为身上的旧伤复发,所以一时失误丧命于野兽口下。
李锦书这才将心落回肚子,挥手让其退下。
他打开藏着青丝的帕子,将其小心翼翼视若珍宝捧在手心,垂眸凝视那青丝的目光幽幽,语气似长叹,婉转又平静:“兰舟啊兰舟,那个魏瑾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惦念。”
他收回看着青丝的目光,投眼看向远方林林宫苑,手臂垂下掌心攥紧青丝。
“人都死了,你还要关心他?.....生怕他死的有一点不明不白。”
说着说着,本来幽然的语气增添了几分不甘和咬牙切齿的妒忌,手心攥着帕子的力道不知不觉也变大了,手背充血青筋盘绕。
“魏瑾你一个死人,如今还有什么本事能与我争?”
他又低头摊开手看帕子里的青丝,眸光越发坚定。
魏瑾不在了,他一定要让兰舟早日也爱上他。
*
李兰舟这几日忙着调查魏瑾身死一时,即便所有的结果都显示魏瑾确实是一人脱离队伍主动进了山林,并无其他怪异可疑的地方,可李兰舟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和魏谦一样,不相信,不愿意去相信。
她日夜为此事烦忧无暇顾及其他,加之李锦书的刻意运作,李兰舟当然也不会知晓,这个把月以来,京城各处的茶楼酒馆、瓦舍勾栏又兴起了关于李锦书身世的议论。
不同于王显在世时派人传播说李锦书是庶子、血统不纯、无能不堪继承大统这样的话,这一次兴起的流言说的是——李锦书实则不是陇西贤王的庶子,而只是一个最低等、供人使唤的家生仆从,与真正的主子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李锦书知晓当日便气急攻心,再三下了命令令人追查这些流言从何而起,究竟出自谁之口!并下了死令,若是再有人胡言乱语,便拔了那人的舌头!杀鸡儆猴!
可见真是气得狠了。
此后几日消停了些。
李兰舟昨夜休息得晚,早晨醒时也晚,如今不比从前,没有大批的政务需要她处理,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她虚虚一睁眼,只见纱帘床帐外,虚虚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李兰舟立刻清醒过来,条件反射急忙伸手摸向枕下的匕首。
“皇姐你醒了?”是李锦书的声音。
此刻天光早已大亮,李兰舟坐在床上掀开帘子定睛一看,原来真是李锦书。
男人状若慵懒随意,坐在映照春日繁花的窗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衔夹着一本书,看似是已经看了好一会了。
已及冠的帝王不如从前瘦弱,身板健硕,看着是常年练武的身材,宽肩瘦腰,一身玄衣长袍鎏金暗纹浮动,前胸领口微敞,胸肌起伏的轮廓光影若隐若现,如此气息雄浑的男性躯体,再往上的脸蛋却不是莽夫模样,五官俊逸,面容仁厚温润,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眸光潋滟,是这张脸的点睛之笔,给这张脸增添了几分锐利之色,再往上的一头墨发黝黑锃亮,松松散散束着,将落未落,一缕乌发落入胸前,没入衣袍,更加显得他皮肉白皙,煞是撩人。
他笑着:“皇姐既醒了,如今时候不早了就起身吧,我叫下人进来伺候皇姐洗漱,等梳洗完了我.....我给皇姐上妆吧,外边的人都说要会给女子上妆,未来才能.....给心仪的女子描眉涂粉.....”
李兰舟却没有半分将他所有的心思看进眼里的意思,他的话语还未说完,李兰舟便厉声打断:“成何体统!”
李兰舟下了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他,居高临下看今日的他。
“身为一国之君,不思进取,衣冠不整,言行无状,成何体统!描眉涂粉?荒唐!”
李锦书被吓得赶紧从榻上下来,扑通一声毫不犹豫就跪下请罪:“皇姐息怒!是锦书一时失了分寸!”
李兰舟闭了眼,决然转身,背对着他,只道:“退下吧。”
李锦书茫然无措抬头看她的背影:“.....诺。”
他举止小心,慢悠悠从地上起身,又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欲离去。
在他就要踏出门槛时,李兰舟又叫住了他。
李锦书惊喜交加,急忙又折回来。
李兰舟的情绪平静了很多,苦口婆心教导道:“陛下,务必要居安思危,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陛下知否?”
李锦书乖巧点头:“皇姐放心,我知晓的。”
李兰舟缓缓叹息了一口气:“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