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是忠烈之家的遗女,她的妹妹虽然嫁进了尚书令府,可谁都知道她和裴照的过节,消息再灵通些的,或还能知道她与妹妹的表面不睦,她不可能彻底站在他们那一边。
再加上射杀尹骞,她如果要参政,如今便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了。
可若要以拖垮一个圣德之君的身体为代价,九泉之下,父兄怕都会责怪她的。
更何况有些事两个人做起来,难道不比一个人容易?
萧无谏听人应下,便道:“只是难免辛苦柳柳了。”
她还怀着身孕,若非不想浪费她眼下正炽盛的威信,他也不会有此一策。
“妾不怕辛苦。”孟绪深吸了一气。
萧无谏两目沉沉,耳间泛着些微的霜白,稍稍抬起身:“所以,朕要不要再病久些?”
孟绪趁这个机会坐起来,反逼身而上,抵近人:“说到底,陛下还是在疑妾,试探妾。”
萧无谏没躲,松散地靠坐在床头,大有任人采撷之势。
望着她道:“是试探,也是问询。一切尽如柳柳所愿,只要你开口。”
孟绪轻艳一笑,凝脂的雪肤上霎时烂若花光,萧无谏一瞬懵怔,几乎忘记了这一瞬前,是在与她说什么。
直到她开口:“那这段时间,妾就试试代陛下掌政。不过再好的良机,也只是将十分的阻力减到九分。妾这一路走来不算容易,纵然妾不怕辛苦,也想走得更省力些。”
孟绪侧着头附身去,隔着面巾在人颊边轻轻一问。
“好,朕答应你。”萧无谏沉湎于温柔乡中,忽而扬首笑道。
早些好起来,便可替她力排众难。
孟绪道:“陛下曾说过,别将你想的太糟糕。现在妾也恳请陛下,也别将妾想得太糟糕。陛下若觉得妾只是醉心权术,便看错妾了。”
她是要缔造一个盛世,而非毁败天下太平。
萧无谏思考了很久。
“那恐怕来日艰辛,只多不少。”
孟绪俏皮地耸了耸鼻尖,起身去包一旁的奏疏,满当当一怀包:“都走到这一步了,当然要干一票大的!”
先从昭仪代政、女官秉笔开始罢!
政务积压不少,想是一场苦仗。
她同人作别:“妾先走了。”
萧无谏忽然闭目,手按在额边穴上:“朕头疼。”
孟绪无声冲人眨眨眼:“陛下这是苦肉计。”
萧无谏睁眼看人:“柳柳上不上当?”
孟绪歪着头想了想,若她自己执笔,其实也多费不了多少力气。
“那妾就在这儿把这些看完?”
“还是回去看吧,别把病传给你。”萧无谏道,“朕要喝药了。”
孟绪低头,看了看攥在她衣角的那只手:“那陛下倒是松手?”
萧无谏而今积压心中多日的块垒全消,心情也爽利起来,没撒手,还同人开玩笑道:“朕是病人,能有几分力气?你若想走,朕拉不住。”
孟绪却一脸认真地回应:“那走与不走,一切也尽如陛下所愿,只要陛下开口。”
“真的?”萧无谏问。
这还有假?
孟绪点头。
萧无谏在明亮的殿室内打量着咫尺之外的女子,见她荔腮樱耳,宜笑宜颦,正是他梦了千千万万遍的模样,只恨不能轻怜重惜,耳鬓不分。目色前所未有过的深笃。
孟绪一时不明白,不过是让他选择去留,为何也竟露出这样的神色?
萧无谏忽招手,让她低头,替她理了理鬟发,乌云齐整。
而后终于张耳。
孟绪怔住,忘了直起腰身。
她最回避的问题,他还是问起。
“算了,”萧无谏却两眼一闭,不强要她说了,“说的未必真,做的总假不了。”
做……的?
孟绪气狠狠道:“旁人是色中饿鬼,陛下是色中病鬼!”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走之前提醒了人一句,寿面不要忘了吃,虽然耽搁到现在,恐怕都糊成了面坨子。
毕竟是过了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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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太医终与几名来自民间的悬壶济世的药师一起研究出了最后的方子。这道方子经过千人身试,几轮改进,对这次瘟疫有着强效的作用,服药的人,卧床者一日可下榻,昏迷者三日可见醒。
三月初三,江都城终于解了禁,小公主就在同日降生。
千街万陌重新鲜活了起来,大地夏苏。
朝廷发下了赈银,替百姓们重建家园,而之前给大家治病的药剂,也都是朝廷统一出资,分文不收。
小公主还没来到世上的时候,她的父母就替她攒够了福德。
百姓们都说她是福星,是天命之女,德泽四海。
孟绪也在这一天被封为贵妃,她一醒来便看见宫人跪了一地,唤她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