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娴立住,歪着脸笑道:“人家睡偏房,谁还占你的正房?你分明是懒得和人应酬,怕人家烦扰你,要躲出去。”
是也不是,玉漏平白失约,他心下觉得失了体面,又不肯承认,想她必是有个不能赴约的缘故。而络娴与她来往最多,兴许晓得她在家都忙些什么,何不暗里打探打探?
此刻听见咳嗽声,远远见贺台走来,和络娴说:“你就应下他吧,省得他这一夜都不得安睡,我们那两位表兄弟最是话多。”
池镜又改向他作揖,“瞧,还是二哥好说话。”
络娴鼓着腮嗔他一眼,转问贺台:“外头还没散呢,你怎么就进来了?”
贺台道:“外头还有大哥应酬着,闹了这一日,我实在有些乏,就藉故先回来了。”
络娴唯恐他的身子不好了,端详他片刻,见脸色还好,略略放心下来,扭头吩咐丫头,“你们先回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三爷睡,再把二爷的药热一热。”
池镜忙从丫头手上接过灯笼,绕到前头去,“来来来,我替二哥二嫂照路。”
一时三人皆笑,朝前走出去一段,又遇见大奶奶翠华和两个丫头往外院去给大爷送衣裳。
那翠华看见是池镜在前头打灯,便立住打趣,“三弟什么时候也会服侍起人来了?还真只有我们二爷二奶奶有这脸面,要换作是我们,凭你跌死在那里他都懒得看一眼。”
三人也立住,池镜笑道:“我倒有心要孝顺孝顺大嫂,偏大嫂素日都是前呼后拥,根本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翠华嗔了一眼,因见已走过了池镜的院子,便问:“你不回自己屋里去,紧跟着你二哥他们做什么?”
络娴接嘴道:“老太太叫把小叔那里的偏房收拾出来给两位表兄弟睡,小叔嫌吵闹,不肯回去,要往我们那里歇一夜去。”
那两位表兄弟原是老太太娘家的人,是有些讨人厌,翠华乜笑着睇了池镜须臾,把眼一转,也学络娴喊,“小叔,你来,我有句话问你。”
池镜不知是什么话,只得把灯笼递给贺台 ,叫他们夫妻先行,自己与翠华让到一边,因问:“大嫂有什么要紧事?”
那两个丫头也落后几步候着,翠华不慌不忙地嗔笑着,“怎么,不是要紧事就问不得你?”
“没这话,要不要紧的大嫂都只管问。”
翠华其实没话,只是看见池镜就忍不住想说两句,谁叫他专会逗女人开心?尤其是这样的夜里,大热闹一散,大爷偏又不得回房,人一时半刻又不能睡,心里难免觉得落寞。既遇着他,哪肯轻易放他去?
因此没话也找话来问,“才刚在厅上,老太太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你的婚事,她老人家可是已有了主意,你看会是谁家的小姐?”
满府里心知肚明,说的是于家三姑娘。池镜偏装傻充楞,“谁家?大嫂要知道,可得替我把把关,贤不贤良不要紧,头一件是要长得好看。”
“怎么样才叫好看?谁晓得你的眼光。”
“嘶——”他假意思了片刻,笑着看她一回,“要是像大嫂这样的,就是个大美人,比大嫂略次一等的,就算长得好看了。”
翠华捻着帕子托在腮畔,朝他轻啐一口,“呸、就你会说!”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心也不由自主乱跳
着。
然而池镜是玩笑,出口就忘了,知道她没别的问,转背就要走。翠华经此一撩拨,心里在发烫,不舍得放他,一把拽住,“我倒要替你大哥问问你,难道就只你二哥是哥哥,你大哥就不是?怎么偏到他们屋里去歇?怪道人家说你和你大哥不合,你还不做个样子出来给人看看?”
池镜低眼看见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晓得她的意思,是想叫他往他们院里去睡。他心下很不耐烦,面上却故意歪着嘴笑,把她的手拂下去,人倒凑近了些,“你猜我为什么总和大哥不对脾气?”
翠华心耳滚烫的立在原地,叫她猜?她就禁不住不往歪了猜。其实叫她做什么她也不敢,她无非是享受这短暂的,偷偷摸摸的狂喜。可狂喜一阵抬头,池镜早跑得没影了。
及至贺台他们房中,看见丫头有的在伺候汤药,有的在四面掌灯,有的提着个食盒出去。池镜看那提篮盒可不小,便笑着走暖阁,“你们这会还吃这些?”
贺台在榻上搁下药碗,朝卧房那头递下巴,“你二嫂娘家送来的,她一刻也等不得,叫丫头此刻就拿下去热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