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游的钱,是宋香萍的。
这样的认知早在方游高中的时候就确定了。
那年上门要债的人更是来势汹汹,相比之下,昨天这几位算是客气了,只是砸一下物件,没动人。
对那年的记忆,方游回想起来还都是血的颜色。
宋香萍的哭声,自己额头止不住的血,还有那种呕吐感,以及隔壁家姐姐的紧急处理。
大概是那次的事件太过惨烈,宋香萍之后倒是收敛很多。
但方游打工赚的钱也都凑上去补拿欠的一部分了,以至于接下来的好长时间,她都没好好的吃过饭。
原本就是长身体的年龄,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方游瘦得像是竹竿,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
但她却抢先一步长大,像是个大人了。
如点漆一般的双眸通透又深沉,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却明白她骤然长大的原因。
但没有人帮方游,所有的热闹都是别人眼里的闹剧,她咬牙担起的时候甚至有点苍凉。
现在方游骑车骑得很快。
冬天的风冷的像要把脸都吹瘫,等到了的时候,她的手都是僵硬的,锁了好几次,才把车锁上。
这是一个工厂一样的地方,看上去是很普通,但里面藏着的一群把仗势欺人贯彻到底的人。
第一次来的时候,方游觉得这些大人让人不舒服。
但来的次数多了,她也变成了大人。
她的羽绒服拉链拉倒了最上面,却依旧有冷风从脖子里灌进来,她背着她那老旧的帆布包,走了进去。
第21章
常盼吃完早饭又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太阳很大,也很暖和,她起床后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
那三位像是很早就听见了动静,嗖嗖嗖跑了过来。
常盼没心思逗她们,撒了把猫粮发呆。
她突然觉得有点无聊,前段时间风风火火的上学倒是占了大半的时间,现在一下子消停,也突然没劲起来。
屋外是叮叮梆梆的声音。
外头一条街正在修路,常盼看着看着,突然看到了正拉着车往路边走的方游。
大概是骑过车的缘故,头发乱乱的,难得的有种不修边幅的感觉。
方游穿的那件黑色的羽绒服有点大,穿在她身上像披了一件雨衣,常盼觉得可能那些风会从下摆钻进去。
方游的书包扔在车篮里,她低着头,这么远远看去,年轻的女人融在来往的人里,一点也不起眼,甚至灰扑扑的,但很奇怪,常盼一眼就看到了。
这么普通的人,这么普通的街,就这么一瞬间,常盼发现自己其实也很普通。
过去被富养养出来的娇贵其实不值一提。
她占了别人家的,终有一日要还回来的,称斤算两还是她占了多年的便宜。
方游消失在一个拐弯。
常盼想着方游也快回来了,她想出去转转。
这里太小,待久了总觉得喘不过气。
禄县的空气挺好,骑自行车瞎逛也比待这里舒服。
下一刻,她接到了杨迎雪打来的电话。
对方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还喘着气,喘息的声音传到常盼耳里的时候,常盼有点无语,她问:“有事么?”
昨天发生的事常盼没跟杨迎雪说。
她俩关系还不错,但常盼一点也不想说。
原本突然的被放逐就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
即便杨迎雪参与了她最初的存钱计划,但这点革命友情还不足以让常盼拉下脸,以一种非常委屈的模样告诉对方,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迎雪:“盼儿!我跟你说件事啊!”
“什么事?”
常盼拆了一包东西,把里面的小鱼干丢了出去。
三只小猫迅速凑了上来。
杨迎雪:“你外婆住院了,挺突然的,反正常夏被叫回去了。”
常夏?
这一句话传达的意思特别清晰,常盼整个人都僵硬了。
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窗帘拉上了。
室内昏昏暗暗的,杨迎雪也没说话。
但她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时刻听得特别清楚,也许是在外面,还有点嘈杂。
常盼:“那……”
那我可以去看看吗?
后面的字悉数卡在喉咙里。
常盼特别难受,眼眶也迅速酸了。
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外来户的常盼最初很不理解常金文和许涵的冷淡。
常金文的冷淡是明面上的不想搭理由你自生自灭。
有时候小常盼当着他的面摔了,男人连看都不看。
养母许涵的冷淡更加的刺骨。
女人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不过跟宋香萍这种精神不稳定不一样。
她的涵养也许是刻在骨子里,连精神不好的时候都要维持。